奴良组的发展已经走上了正轨，琐事自有鸦天狗打理，不劳他费心，于是他便日日徘徊在庭院中，逗逗幼小的锦鲤，火红的，远不及那双赤红瞳明丽。

红叶组的到来在他意料之中，他看着黑衣的武士抱刀而来，身侧已不是从前的寒气，而是被遮掩过的歇斯底里的绝望。雨女同他一起，目光空濛得像望入雨帘。

他失去了至爱，他们失去了大将，很公平，不是吗？

枭的血眸有濒死的平静，他缓缓折腰，请求入驻奴良组。

不是从属，而是结盟。

红叶组的大将只有羽原霜一个。

雨女亦是平淡的福了福身，姿态如往日娴雅，温婉的笑意却退得丁点不剩。

“请奴良大人允许，再待在关西，那些家伙会疯掉。”

是啊，会疯掉，那个满满是回忆的大宅，在这种时候太可怕。

“好。”他只是简短的应道，想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最终却变成苦笑。

红叶组的妖怪入驻奴良组，却再没了往日的欢快，以津真天头顶的呆毛不知何时已经剪掉了；海座头抱着断弦的琵琶——他自己扯断了弦，说在大人回来之前，再不弹奏。

再不弹奏，呵，是幸还是不幸。

四百年有多长。

两年，短短两年，他却已觉得过了万年。

花开院秀元从京都来信，说一切安好，樱姬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嫁了一个小官员，生活的幸福无忧。

小霜知道，会开心吧？毕竟女孩子是用来宠爱的。

院里的樱树已经长高了，花期美不胜收，白的粉的夹杂在一起，在月光下更是显出银紫的光彩。

一如那只妖怪的发色。

关西的妖怪开始骚动了，红叶组回去一趟，哪怕失去了大将也仍是杀得血流成河，一时之间关西的妖气都淡了很多。

枭说，试图挑战大人权威的，会死。

对，试图挑衅小霜的，会死。哪怕红叶组不出手，他也会出手。

关西是小霜的，是红叶的天下，无可置疑。

所以有其他组的妖怪挑唆他，叫他夺下关西这片宝地时，他漫不经心的笑着，妖刀弥弥切丸没入妖怪的心脏，绞动，大量鲜血喷溅而出。

他站在一地鲜血中，笑得开心，想到那只妖怪浑身浴血的模样，银发赤瞳妖刀三日月，如踏战火而来的修罗。

漂亮却冷漠，锋锐却华美，令人惊艳而又想凌虐的精致。

他的小霜。

银紫色长发在指尖缠绕，是他当日与小霜交战削下的那一缕，最梦幻的颜色，仿佛天女从月亮上带下的辉光。

他突然想起那个古老的神话，的了天女羽衣的渔夫有幸见到天人的舞蹈，情愿将羽衣交还，天女笑容烂漫。

会还给你的，小霜，只要你找我要，哪怕天下我都会双手奉上。

所以回来吧，我一直在等你。

四百年有多长。

十年，从夏日祭上回来，身边莫名的多了一只幼小的半妖。

孩子顶着一头软软的黑色卷发，笑得无赖。

“我说大将你就收留我吧，我很好养的。”

组里的妖怪惊叹这个孩子与他像了七分，他无语的抽抽嘴角。

万一小霜回来以为他有外遇怎么办？

不是他想太多，这真的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最终那个孩子还是留下了，雪女很喜欢他，一天到晚围着他打转。那只半妖姐姐长姐姐短，叫的雪女两眼放光。

至于么？不过如果是小霜……

脑补中出现银发妖怪的身影，怯怯的拽住他的衣袖，满眼纯净的依恋。

“哥哥……尼酱……”

他默默捂住了鼻子。

事实证明小霜的杀伤力在脑补中依旧强大。

他为那个孩子起名叫鲤伴，锦鲤成伴。

不要再像他一样孤单一人，奴良组需要传承下去。

四百年有多长。

五十年，他站在院中永盛不衰的樱花之下，伸手搅动池水，赤红锦鲤摇头摆尾，尺来长的身子蹭着他的掌心。

空出的一只手拿着一封信笺，白底黑字，肃静的让人心生不祥。

人的寿命不过百年，所以秀元终究赢不了时光。

他甩手把奴良组交给了鲤伴，匆匆赶去京都，去参加秀元的葬礼。

哭泣声中，他坐在灵堂的一角，跟秀元的魂魄聊天。

“这就是人类啊，区区百年而已……”

“你一样，花开院青木……也一样。”

“没有资格停留在小霜身边。”

“一直陪着他的，是我；一直等他的，是我。”

他一句一句，丝毫没有打击已死之人的负罪感，反而快意。

“真过分啊！小奴良~”暗紫色发的青年孩子气的眨眼，“我对小红叶可是真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