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出去。”姜胭跪坐到她身边，声音干涩的朝守在这里的婢女们吩咐道。

等人都走干净了，姜胭脸上也缓和平静了许多，俯首在她耳边细语了一句，“我已经准备好了新的身份，姐姐且当是睡了一觉，过几日就得自由了。”

被妹妹一手安排服下假死药，身体看着虽与真死无异，意识却还留了一分清醒的若兰……

塞外条件简陋，马尔泰若兰又只是贝勒府的侧福晋，葬仪再如何尽心也难免显出几分凄凉冷清，尚未病愈又沉浸在回忆里伤心不已的八贝勒甚至都没能到灵前看上一眼，而这些都方便了姜胭使了个障眼法用木偶人把真正的若兰换了出来，并将她送到早已安排好的地方。

“可还好？”拔营回京前一日，忙碌着指挥小宫女们收拾东西的姜胭在帐外见到按例来向康熙请安的太子，他面上流淌着淡淡的关切。

“劳殿下过问，还好。”姜胭比来时要消瘦，看起来似乎是受到亲姐姐‘病逝’的影响，脸颊两侧的软肉都不见了。

太子蹙了蹙眉，不怎么信却也不好多问。

一场病以及一个女人的‘死’，始终是不会妨碍野心家的孤注一掷的，这一夜注定了不得安宁。

灯火通明的账内，衣冠整齐的康熙神色冰冷的端坐在榻上。

姜胭站在一旁，哪怕帐外兵戈相交的厮杀声震耳欲聋，也恭谨的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启禀皇上，叛军已经全部拿下。”不知是过了多久，身着厚甲的侍卫统领进来叩首。

“孽子！”康熙一直压抑的怒火猛然爆发，帐内登时一片噤若寒蝉。

“先押回京中再行处置！”

半响才冷静一点的康熙下了决断，待侍卫统领领旨退出去后又幽幽的开口。

“太子呢？太子是不是也知道他的兄弟们要害朕？他是不是在看朕的热闹，笑朕从前就宠信了这么些个不忠不孝的畜生？”最重要的是，太子在这场叛乱里扮演的是哪种角色？

姜胭默不作声，与她一致的李德全也不敢说，只得看着康熙陷入了无尽的猜疑当中。

这就是帝王垂垂老去的悲哀，而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太子不管是渔翁还是黄雀还是无辜的事外之人，都免不了直面此生最大的坎坷，过不去是深渊过得去就是通天坦途。

第155章 步步惊心

回京的途中，这些伴驾的原本的天之骄子都是一视同仁的被一辆青蓬马车囚禁着的。

没有伺候的下人没有取暖的碳炉没有考究的饭食，有且仅有的是夹杂着冰碴呼啸的冷风，如同他们惴惴不安的内心。

然而等回到京中，康熙也没甚精力再和这群儿子缠斗了，他狠厉果断的处决了叛乱的臣属，参与其中的老大老四老八一把揪了出来削爵囚入了养蜂夹道，其余儿子包括太子在内全都被重兵看守在各自的府里宫里形同软禁。

“皇上这样可如何是好？”李德全担忧的望着内室，自东门菜场成了一片血海后，康熙也一病不起至今月余。

“太医看过也只说是心疾，皇上自个儿想不清楚咱们做奴才的也没办法。”姜胭面上露出一分苦笑。

“唉～”李德全叹了一口气。

“来人……”重重明黄纱帐中略显枯瘦的身影动了动。

“皇上醒了。”李德全一惊，忙不迭的进去。

康熙在他的搀扶下倚着床柱坐起来，喘了口气才道，“去……去叫他们来。”

“皇上？”李德全不解。

“除了养蜂夹道的，关着的都来，还有张廷玉他们。”

李德全是个聪明人，这时候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果然。

“太子乃国之储君，仁孝忠厚，今……今承大统立为新帝，择日行册典。”

“儿臣遵旨！”

“臣遵旨！”

忠心耿耿的臣子自然的俯首接旨，底下的儿子们却是神色各异，不过心里到底是有所预料了的，面上的波澜转眼就平静了下去，他们拜过康熙，出了乾清宫的门，抬头望了望紫禁城上空的缓缓散去的阴霾，通身如释重负。

被留在里面的太子则还有些懵，他做过很多坏的打算，唯独，唯独没想到会这般快的尘埃落定。

“保成，朕累了～”这段日子康熙苍老的厉害，气息里都透着虚弱。

姜胭在外头守了许久，久到夜幕低垂，凉凉星辉铺满了台阶。

“太子殿下？”

从里面出来的太子举目茫然道，“孤从未听过皇阿玛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可如今听到了满脑子却只记得要答复得体合宜，若曦，你说可不可笑？”

“人，总是更喜欢看到假象的。”姜胭的声音轻的有些缥缈。

太子闻言，凄凄一笑，不知是笑从前那个张扬倨傲的自己还是笑那份负之有误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