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探员和杀手并肩走进宴会大厅。门口的侍应生彬彬有礼地接过二人的房卡，分别在电脑上刷了一下，又用双手捧着交还给他们，微笑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赤井先生，黑泽先生，里面请。”

“黑泽……阵。”赤井秀一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去看对方手里的房卡，“是你真正的名字吗？”

“……嗯。”琴酒略微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个并不常用的真名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价值，索性也就承认下来，承认完了却又觉得自己如此好声好气地与这人说话实在吃亏，于是紧接着冷哼一声嘲讽道，“你们FBI不是很有本事么？别跟我说连这些都查不到。”

“目标是你的话，确实很难啊。”赤井秀一收起自己的房卡，语气理所当然。

“不过，这回我记下了......阵。”

……

———

酒会现场布置得极尽奢华之能事，却又难得不让人觉得庸俗，足见策划师的品味和功底。大厅里金碧辉煌，典雅繁复的水晶吊灯映得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由于是圣诞节主题，现场四处可见与节日相关的元素，最醒目的是大厅中间摆放着的巨大圣诞树，足有四五米高的树身上面挂满了彩带铃铛礼物盒等各种装饰品，数千颗彩灯缠绕其中，更显得分外华丽。会场里甚至还布有一个小型的室内喷泉，泠泠的水声伴随着轻缓悠扬的圣诞乐曲环绕在大厅里，把整场酒会的氛围衬托得舒适又轻松。

大厅门口有装扮成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给小孩子分发着礼物和糖果，用来摆放食品的长桌上除了寻常酒会上常见的香槟、葡萄酒、果汁和各式小吃之外，更是特意准备了火鸡、三文鱼、蛋糕、姜饼等节日特有的美食。此外，酒会的重头戏自然少不了鸡尾酒，宴会现场零星分布着不少酒吧，每一处都有专业的调酒师站在吧台后面，姿态优雅地为客人们调制着各式各样的美酒。

赤井秀一和琴酒都无意在这种场合与陌生人搭话，于是各自端了酒杯坐在大厅一角的单人沙发上打发时间。赤井秀一饶有兴趣地盯着不远处的乐队——这艘邮轮上还配备了一个小型室内西洋乐团，酒会的背景音乐就是他们现场演奏的，显得格调非常之高。

他跟着乐曲的节奏，无意识地用手指轻敲着沙发的扶手，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那架被自己遗忘了许久的手风琴。

多久呢……总归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吧？彼时他怀着一腔天真的孤勇，执意要查清他那生死不明的父亲真正的下落，一个人跑到美国读大学，每天都在想着毕业之后就要立刻加入FBI。后来他的这般想法被母亲察觉，在劝退无果之后二话不说断了他的生活费。而倔强的少年自然不肯低头，靠着课余时间在酒吧做兼职的收入硬是坚持了下来。

真是……年少轻狂啊。

赤井秀一默默感慨着。那时候他那么痛恨自己的弱小和无力，无比急切地想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无所不能，强大到能保护所有人，强大到再也不必让母亲带着弟弟妹妹隐姓埋名地东躲西藏。

可当有一天他真的把手中的风琴换成了狙枪，而自己也终于成为了一颗足以致命的银色子弹，赤井秀一却又蓦然怀念起那把陪伴了他整个青年时期的手风琴，仿佛是被漫长的时光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滤镜，让他在某一个瞬间想要回到那个小小的酒吧里，为前来点歌的客人拉上一曲或是抒情或是激烈的乐章。

可是回不去了。

他想，自正式加入FBI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拿起过他的手风琴。

——指法什么的，估计也早就忘干净了。

……

乐团一曲奏毕，稍作间隔之后换了另一首略显欢快的调子。赤井秀一从短暂的走神中清醒过来，一转头才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没有太过惊讶，在略作思索后径直穿行过半个宴会厅，伸手推开了通往露台的落地窗。

琴酒果然在那里。

夜里不比白天，海风中带着微微的冷意。前来参加酒会的客人大都穿得单薄，这种时候基本不会有人到外面来吹风。赤井秀一转身将落地窗关好，而不远处的男人分明察觉了他的脚步声，却连头都懒得回。

“就知道你在这里。”他走上前来，轻车熟路地给自己点了支烟。语气笃定，尾音里甚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不喜欢？”

他指的是酒会。

琴酒不置可否。

在他的印象里赤井秀一分明也不是什么喜欢交际的人，他其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来这种场合凑热闹。

“说来，我第一次见你也是在这样的酒会上。”赤井秀一姿态放松地倚着琴酒身侧的栏杆，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