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茂夫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奇怪的人。

他在街头捡到柚月的时候，对方正在过街天桥上拉二胡卖艺，面前放了张显然是从大型快递纸箱裁下来的纸板，马克笔颠三倒四地写着“帮帮我吧我是盲人”。

衣服和墨镜相当破旧，银白的发丝却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像一只下雨天出门玩耍一身泥泞的小狗，如果带回家洗干净，就会看见它漂漂亮亮的样子。

影山茂夫听不出来她的琴艺如何，琴声至少当得起一句哀怨，便低头在压着纸板的变形铁碗里扔了两枚200元。

琴音骤停，柚月牵住了他的衣袖。

“我叫五条柚月，会拉二胡，还会做饭，就是没有地方去。”柚月说，“你可不可以收留我？”

“啊，很抱歉，我现在要去兼职……”

“我也可以帮你打工，我超——厉害的哦。”

影山茂夫苦恼地看了一会儿对方，慢慢推开了她的手：“抱歉。”

兼职完回家是晚上八点，影山茂夫在顺路的商业街上，又遇到了那个拉二胡的女孩欢快地拉着百鸟朝凤。他目不斜视地路过，往前走了几步，曲风忽转变成了二泉映月。

之后的连续一周，影山茂夫总能在上学路上、放学路上、兼职路上恰巧偶遇卖艺的柚月。

尽管他每次都能面不改色地走过去，时间一长，柚月的琴音却越发凄厉起来，路人们围在她的小摊边上流泪，甚至上了地方报纸的娱乐板块。

有一天，影山茂夫终于停下了脚步。

在柚月期冀的目光中，他把散开的鞋带重新系好，又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柚月呆了几秒，很快放下二胡，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

“喂——等一下！”

“为什么不理我？”

影山茂夫：“？”

“我真的会很多。”柚月理直气壮地说，“可以帮你打工，也会替你赚钱，不过你要分给我一部分，所以收留我吧？”

“为什么是我？”影山不解，“我只是个普通的路人高中生。”

“因为你很强……”

柚月摘下护目镜，商业街的镁光灯仿佛往苍蓝眼眸的虹膜上撒了一把碎银，流光溢彩。

“你也是异能力者吧。少年……”

“啊……嗯。我是影山茂夫。”

在柚月努力朝影山茂夫推销自己的几分钟里，有两个路过的少年问柚月搭讪要联系方式，均被冷淡地拒绝，而他们离开的时候飘飘忽忽，反而很高兴的样子。

影山茂夫一周来波动控制在20%内的情感指数嗖得一下蹿上了56%，呆滞的双眼甚至都透露出难以言状的崇拜。

如此受欢迎，拒绝请求也能使得别人高兴，好厉害。

自卖自夸好一通后，柚月自信满满地总结道：“总之，影山收留我吧！我吃的很少哦？”

好像小狗，并且在摇尾巴。

影山茂夫以自己还未成年为由拒绝了直接收养她的请求。

考虑到相谈所规模做大以来，他和师父两个人面对日益增加的委托数目是有些力不从心，便同意带她去见灵幻。

对方也确实因为超能力顺利地留下了。

不到半个月，灵幻便拍板下了结论：“小柚是天生干这一行的。”

从前的两人分工，影山茂夫负责除灵，灵幻负责除灵外所有忽悠性质的工作。

柚月两者兼备，甚至开发了灵幻贵宾卡，充值5万日元免费赠送除灵服务一次，短短一周兜售贵宾卡三十余张，为事务所带来大额收入。

也发展了一些奇怪的客人，办卡不是为了除灵。

“求你辱骂我吧！柚月大人！”

“你是神经病吗？”

“哦……就是这样的感觉！更激烈地辱骂我吧！”

“走开啊你这个变态！”

“柚月大人！让我看看您藏在眼镜下看垃圾的眼神吧！我愿意再充一百万元！”

柚月推不开抱着她靴子不撒手的奇怪客人，用目光朝灵幻求助。灵幻好一顿忽悠，终于把人送出大门。

“小柚真是受欢迎。”灵幻若有所思，“好多人想看你的眼睛。话说，师父我都没看过吧？”

正式来到相谈所之后，柚月不再戴卖艺专用小墨镜，换回了平时最喜欢的镭射紫色护目镜。

灵幻自然地说：“既然小柚的眼睛是健康的，摘下来让我们看看真容吧。龙套也很好奇吧？”

影山茂夫：“我见过。”

灵幻：“？”

“啊？师父想看吗？”

“可以吗？”灵幻有点忐忑地说，“小柚吃拉面的时候也不摘，雾气明明都糊在镜片上了。看你摘护目镜总感觉像是在看卡O西摘口罩一样。”

话音未落，柚月便干净利落地拉下了护目镜。

灵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