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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云覆宇同人)天边外(10)

作者:一瓣蒜 阅读记录

草原天苍地茫,风沙比岁月更催人老,在这里二十六岁看起来像三十六也实属常见。

“罗老师,”哈扎布双手捧着碗,凑得近了一点,火光烤得他脸上发热,鼻尖蒙着一层细细的汗,“你多大年纪啊?”

“三十二,怎么了?”罗云熙很有耐心地说,声音像月光顺着河水流淌,上调的尾音拐了个弯,在鹅卵石上碰碎了,月色溅到哈扎布心坎里。

哈扎布倒吸一口凉气,罗云熙抬头,等着看他又有什么歪主意。

“汤,”哈扎布遮遮掩掩,结结巴巴,顾左右而言他,“烫。”为了证明,他张开嘴巴,委委屈屈地给罗云熙展示自己通红的一小截舌尖。

“……你俩还真是亲兄弟。”

日月轮换,山川亘古,它们永远不会变老。罗老师好像也永远不会变老,他希望罗老师和山川日月一样,长长久久地留在草原上。

当夜,哈扎布照例睡在床铺中间,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起床的动静,接着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的腕子,他没睁眼,翻个身又睡了过去。他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赶着羊群往家里走,美丽的额吉守在帐子旁,见他回来了就温柔地牵起他的手腕,门帘撩开,哥哥和阿爸都在等着他开饭。

天刚破晓,日光刺穿云层,直扎进冷硬的冻土里。哈扎布缓缓醒来,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发现手腕上好像多了点东西。

那是一条五色绸编成的手链,每个生长在草原上的孩子都知道它的涵义——白云蓝天和大地,红色的火焰,还有绿色的生命,紧紧拧成一股,是父母用来向长生天祈求自己的孩子一生健康,顺遂平安。

——“你们一定不会生病的。”

罗老师的话轻轻柔柔地回响在他耳畔,哈扎布坐起身,果然看见沃德乐的手腕上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他愣愣地盯着那条手链,又看了看缓缓从地平线升起的,燃烧般夺目的日头。罗云熙沉沉睡着的轮廓被那样的光染上一层薄薄的金。

哈扎布的心里有一个不能对罗老师说的秘密,他答应过沃德乐的,不能反悔。他默默做了个决定。

草原上的天气转瞬即变,罗云熙给孩子们提前下了课,外面看起来要下雨了。

天空压得很低,铅灰色的云朵饱满而沉重,翻滚着,推挤着,夹带着闪电与雷声在头顶隆隆奔走。风裹挟来潮湿的土腥气,苍鹰盘旋着,狼群躁动不安,盈绿的眼睛凝视大地尽头弥漫的阴影。

暴风雨正在酝酿。罗云熙焦虑地望着天空,哈扎布还没有回来。

一道闪电落下,山谷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回响,他的心跳也随之共振。远远地,他看见一个模糊地影子朝帐子的方向走来,有细小的雨滴开始打湿他的面颊。

那是哈扎布,地平线广袤,乌云浪潮般翻涌上来,像一张血盆大口要从身后吞没他。罗云熙大声喊他,沃德乐闻声也从帐子里出来。

雨点越落越急,从天幕而下,坠落成河,罗云熙透过河底去看哈扎布,分不清是水在摇晃,还是人在摇晃。

哈扎布终于摇摇晃晃地到了跟前,“下了好大的雨,”他有气无力地笑笑,“老师。”

整片草原在一瞬恍如白昼,罗云熙微张着嘴,雨水顺着他柔软的唇瓣滑进口腔。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舌尖尝到冰冷的味道。他抬起手,贴上哈扎布的额角,顺着他的侧脸抹了一把。

雷声姗姗来迟,大地震动,沃德乐冲上去扶住哈扎布倒下的身体。罗云熙还怔愣在原地,掌心的血被雨水冲开,变成粉红色顺着他的手腕滴落。

哈扎布的血是粘稠的,滚烫的,红得刺目,随着雨水融进了这片生养他的黄土地

第四章 马驹

比隆隆雷声更令人心惊的,是此刻帐中无止境的沉默。

罗云熙抱臂坐在床铺对面的椅子上,炉子上烧着滚水,沃德乐把捂着哈扎布额角的白布巾揭开,蒸出一阵热气腾腾的血腥气,伤口翻开的皮肉边缘被水蛰得发白,哈扎布嘶了一口气。罗云熙整个人动也不动,只有一双玻璃似的眼珠闻声转过来,哈扎布又赶紧死咬住下唇,不再出声。等沃德乐帮他清理干净伤口附近的泥土,哈扎布的鼻尖儿上已经蒙了层细汗,他小口地抽气,喘息声和水沸声一样灼烫得令人心焦。

沃德乐走到另一边,把染红的毛巾按进热水盆里,红色丝丝缕缕飘散开。罗云熙站起身,哈扎布连呼吸都屏住。

他从没见过罗云熙发怒的样子,那双春泉一样粼粼的眼睛柔和了他天生凌厉的轮廓,可现在春泉也干涸了。外面风急雨骤,似要把整个帐子从地上掀起来,罗云熙面无表情,烛光使得他的鼻梁在脸颊投下一小块阴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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