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如此,那短短几回,秦氏的出场和仅有的描述,都摆明了她的死有问题。
两个贴身的丫鬟,一个触柱而亡,一个甘为义女摔丧驾灵。
并非没有愿意随主而去的忠婢,但多是相处几十年的主仆,感情极深。
而这秦氏,年不过二十,身边的婢女比她还小些,伺候她至多十年。
仅仅十年,就能让一个婢女在主子死后,用触柱而亡这般惨烈的方式追随而去?
她们的主子又不是含冤而死,这样惨烈的追随方式,有必要吗?
这显然大有问题。
后者就更奇了,甘愿为义女,而贾家还很高兴。且不论秦氏出身高低,她也是官家之女,侍女怎么也是个奴婢,那是贱籍,一朝成了秦氏的义女,身份都拔高了一个阶级。
怎么贾家就没有个合适的晚辈来捧个灵?嫡系没有,旁系也没有?轮得到一个婢女?
然而人人都称颂这两个婢女有情有义。
但脑子只有没问题的,都能看出来这里面的问题大了去了。
关于秦氏的死,陈蕴藉倾向于是灭口,而那个追随而去的婢女,更是灭口。
陈蕴藉当初为何要想尽办法将黛玉从贾家拉出来?
就是因为贾家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贾家看似花团锦簇,内里的不堪,都掩藏在花团锦簇之下。
说贾家慈善宽厚,但这与他家乱不乱没有任何关系,他家慈善宽厚,那金钏怎么冤死?晴雯又是如何在病中被挪了出去病死?
以小见大,可见这慈善宽厚之语,水分是很大的,在主子面前有情面的,自然是能得到主家的慈善宽厚,可若只是一些小虾米,你道人人都能得到主子的慈善宽厚?
君不见贾家的一些旁支,都快活不下去了,怎么也没见帮衬一二?这还是自家人呢,还得在荣国公府找活计赚两个钱养家。
贾家捧高踩低,那是常态,贾宝玉院里的那些个丫鬟,全都是副小姐的做派。
陈蕴藉家里的丫鬟从无这样的。
邵宜年摇着扇子,唏嘘不已,“可惜了这么个佳人,若是嫁到别人家,何至于此啊。”
陈蕴藉不置一词,这其中的内情他也不清楚,也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诶,前面围那么多人,怎么回事?”
陈蕴藉闻言看过去,围着的人太多,陈蕴藉懒得去挤,但邵宜年显然是个爱热闹的,拉着陈蕴藉就跑了过去。
陈蕴藉很无奈,这喜欢热闹的性子,就不能改改?
邵宜年要拉着陈蕴藉挤进去,陈蕴藉甩开他,“你要看热闹,自己进去看就是,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邵宜年也不勉强他,乐呵呵的挤进去。
陈蕴藉虽然站在外围,也将里面的交谈听得分明。
是一位姑娘在卖身葬父,有个年轻公子似乎很怜惜,想买回去,却被身边的朋友劝住,一时间左右为难。
那女子哭得更可怜,陈蕴藉却听得浑身不适。
你爹死了,你怎么哭得这么勾人?
“你说这是你爹?”是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陈蕴藉想了一会儿,恍然,这不是韩修文的声音吗。
韩家的二公子啊。
“公子何出此言?”
“呵,你若是要卖身葬父,只需找个牙行,自有人替你料理你父亲的丧事,可你把你爹的遗体摆到这大街上,说得可怜,还不是你自己想攀高枝?”韩修文语气不是很和善,甚至听上去很刻薄。
但陈蕴藉却立刻反应过来,刚才觉得古怪的原因在何处。
陈蕴藉深深觉得,自己果然是见的世面少了。
世风日下啊。
那女子如何会承认?哭得愈发可怜。
可韩修文也不客气,“你若是不承认,我们一道去衙门分说,正好查查这遗体究竟是不是你的父亲。”
那女子没声儿了。
她哑了声,就是心虚,周围的人被消遣了一番,骂骂咧咧,有的见没热闹可看,就散了,只剩下那么几个人指指点点,人群中出来两个人,抬着尸体灰溜溜的走了。
“韩兄。”邵宜年今日也是长了见识,“韩兄是怎么看出来的?”
韩修文垂下眼,冷淡的道,“长兄教的。”
邵宜年闻言一愣,还在想韩修文哪儿来的长兄,陈蕴藉就走了过来见礼,“韩兄,好久不见。”
见到陈蕴藉,韩修文挑眉,“陈兄。”
邵宜年刚想说话,被陈蕴藉戳了一拐子,闭上了嘴。
没聊两句,韩修文带着朋友离去。
邵宜年捂着胳膊,“你刚才那一下,可弄疼我了,怎么回事啊?”
“韩修文的长兄已经离世多年。”陈蕴藉道。
这事儿过去已经十一年,邵宜年一时想不起来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