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美纪伸长了脖子朝着桥下看,桥洞下面投射出一大片阴影,从她的角度根本看不见桥下究竟有什么。她如今倒是被夏油杰锤炼得不恐高,在安全绳没问题的情况下,大概会是这群学生当中心态最好的那一个,但保险起见,她还是给小惠发了条短信——这附近正好是他的巡逻片区。
“八十八桥?那边什么也没有吧……我上周刚来这里看过,一点残秽都没有,基本上是可以确定不存在咒灵。”
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你今天不是在下棋吗?”
“社团活动啦,今天大概会晚一点回家。”
津美纪回答道:“没有咒灵就好,这边人还蛮多的,有点担心大家出意外。”
要是小惠确认过没有咒灵的话,那就只不过是普通的试胆大会而已。她眼看着班上的男同学在桥栏杆上打下了一个绳结,绑着自己的书包向下用力一摔,绳子悬在了半空来回晃荡,装满书的书包距离水面还剩下两米左右的距离,如果代换上人类的身高,作为蹦极的高度正合适。
“大成功!”
他和旁边的学生一击掌:“测试结果完全没问题!接下来就放人去试试看!”
说放人就放人,这个年纪正是胆子最大的时候。其中一个男同学跃跃欲试地打算当第一个,大家一起帮忙把绳子缠在他的脚踝上,就在一起欢声笑语地把这个人扔下去之前,一辆车停在了他们的旁边。
“什么?”
“谁啊。”
“我不认识,你认识吗?”
几名学生互相交换着眼色。
从车里走出来的是个短发女人,耳边两侧的头发齐齐垂落在肩上,最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位置是额头,那上面有明显被手术缝合过的痕迹。
“你们在干什么?”
她问,一脸关切的表情:“桥上很危险,还是别做什么冒险的事要好。”
难得的乐子突然被扫兴,大家都只想把这个人赶紧敷衍走:“没什么啦,社团活动而已,我们很快就离开。”
怎么会有这么多管闲事的人啊?对方并没有识相地离开,反而越走越近,眯起眼睛挨个打量他们这群人,视线落在津美纪头上的时候略微一停顿,这让小姑娘在心里倏地警觉了起来——她一定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的眼神。
“试胆大会?哎——现在的年轻人。”
对方像是要伸手摸一摸津美纪的头,被小姑娘大退一步躲开,她的动作实在有些夸张,表情又警惕,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自己身侧的背包。
——她想起来这究竟是怎样的眼神了。在盘星教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看到过类似的目光,夏油教主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信徒,向着面前的空气伸出一只手,只消一瞬间,盘踞在信众身上的咒灵就会化作一枚咒灵玉,停留在他的手中。
即便这一切在她的眼里都只不过是空气,向着空气伸手,握住空气,最后又将一团空气吞下去,偶尔会带来一串痛苦的干呕和咳嗽,但在小惠的口中,这是格外诡谲乃至有些惊悚的画面。
面前这个女人所露出的,就是这样的表情。
——她是咒术师。
又或者,诅咒师。
普通人面对咒术师的时候几无胜算,即便自己还带了一把枪也一样。津美纪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她这是什么意思?自己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吗?早晨出家门的时候她身上肯定是没有咒灵的,不然的话,全家剩下的所有人都能看见咒灵,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那么是在来这里的路上沾染到的吗?也很难说,学校附近是小惠巡逻最勤快的地方,就算他在上课,新收服的式神也会像盘旋的老鹰一样在天空当中巡航,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决定相信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足够保证浦见东中学及其周边地区的“干净”。
夏油杰说过,有很多术式是依靠皮肤接触触发的,不能让对方碰到自己。
无数的思绪迸发在电光火石之间,津美纪伸手摸进挎包,轻微的咔哒一声,她的食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别过来。”
她压低了嗓音警告:“如果您打算擅自做些什么的话,我的家人绝对不会放过你。”
“家人?”
对方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看了一眼她伸进包里的手,又仔细看了看这小姑娘的面庞,视线最后停留在了她的额头上:“在说什么呢,我只是担心你们这些学生大晚上在这里出意外罢了。”
她的担忧显得真心实意,脸上挂着适度的表情,但额头上的缝合线却显得突兀极了——身边有同学用胳膊肘撞了撞津美纪的手臂,试图提醒她这样盯着别人手术过的痕迹看很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