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充斥着鼻尖的是恶鬼的味道。

炭治郎一个激灵，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一抓，发现睡前放在屋里的日轮刀竟然也在手边，心里稍稍安定。

“炭治郎君~”熟悉的、风柱他们正在追捕的下弦之六居然近乎自投罗网一般出现在了他眼前，拍拍风衣上的树叶，朝他笑眯眯地挥手。

年轻的鬼杀队剑士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日轮刀，戒备地盯着太宰治，鼻尖却缠上了一股近乎要让他呕吐出来的味道。

现场除了太宰治那诡异的夹杂着人与鬼味道的气味之外，又有一道人类的气息。但是比那两个都明显得多的，是明显属于恶鬼的腥臭味道。那是不知道屠杀又吞食了多少人类之后才能沉淀而成的、令炭治郎头晕目眩的气味。

他抬起头，握刀的双手已经握紧到发白，但是仍在那六只诡异的眼睛从暗影中现身之后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一方面由于愤怒，一方面由于无法自控的恐惧。

扶着刀慢慢走近的、披着紫衣的鬼很强，比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鬼都强——不，或许确实要逊色于鬼舞辻无惨，但是比起惯于收敛气息来伪装成普通人的鬼王，六眼之鬼毫不掩饰身上那岁月沉淀之后的肃杀之气与血腥味。

他强且嗜好战斗，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对炭治郎充满了战意。

月光下，炭治郎看清了他最中间那对眼中写着的字样——「上弦 壹」。

“拿起……你的刀。”鬼说。

上弦之一，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对抗的对手。就算在紫藤花之家的战友们能赶来，也绝对敌不过这个可怕的敌人。炭治郎还是咬牙逼迫自己站直、摆出迎战的姿势，以刀刃对准迎面而来的六目之鬼。

灵敏的嗅觉告诉他，那只鬼身上并没有敌意，也无恶意。只是因为想要战斗所以战斗，甚至找不到鬼身上最常见的食欲与贪欲。如果忽略掉周围那萦绕不去的血腥气，他的存在就如林间月光一般所当然。

下一秒，鬼抽出布满眼睛的刀，以炭治郎的眼睛甚至难以捕捉的速度挥出一斩。炭治郎狼狈地凭本能挥刀迎击，金属相撞的声音在夜晚的林间格外刺耳。他手上立刻就传来了难以抵挡的力道，虎口被震得生疼。

鬼剑士似乎意不在立即击败炭治郎。后者惊险地转头，视线正恰停顿在耳侧刀刃上的眼睛上。

持刀的鬼连发丝都未凌乱，站姿依旧规规矩矩，像个武士——不，他看起来确实是个从战国走出来的高贵武士，一举一动间带着常人难以模仿的优雅，就连挥刀亦是如此。

“我是灶门炭治郎，鬼杀队的剑士！”炭治郎咬牙道。被毫无感情的六只眼睛同时盯着的时候，他实在是很难保持冷静。他顶着压倒性的恐惧才令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在战斗之前堂堂正正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太弱了，实在是太弱了，与缘一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极端的失望持续到那个赤褐色头发的男孩咬牙报出自己的名字。内心的不安与躁郁一瞬间竟然找到了某种安定的要素般沉淀下来。

黑死牟本应最厌恶这样的人，分明没有实力却试图伪装成强者，就连杀死他们也是浪费时间。他心中甚至生出了想现在砍下灶门炭治郎的头去献给无惨大人的想法。

但少年不卑不亢地站在他面前报上名号时，黑死牟却又不这么想了。如果这个少年真的会使用日之呼吸，需要再过多少年才堪与自己一战？

不，他有耐心，他能等待。鬼有无止境的时间，而黑死牟本来已经空悬许久的生命尽头似乎又出现了值得追寻的东西。

与日之呼吸一决高下的机会。

“我是黑死牟，上弦之一。”黑死牟回答。他没有收刀入鞘，而是再次挥动刀刃。

他甚至没有使用刀型，单凭高超的剑技令炭治郎不得不将毕生所学全部展现出来。

一开始只是平平无奇的水之呼吸，在最后一型的生生流转也被一刀斩断之后，刀尖附着水汽终于被迫转为灼骨炎阳。

黑色刀刃变为赤红色的一瞬，残留的水分全部都被蒸干，连带看不见的空气都开始震颤。

黑死牟瞳孔骤缩——就是这个，虽说少年喝出的招式名为火之神神乐，但这分明就是缘一自创的日之呼吸的刀型。

他的呼吸第一次紊乱了，以至于灼热的刀尖舔上他的袖子，削去一小截衣袖。

在真正见到日之呼吸之前，他设想过自己会欣喜，会愤怒。但实际上内心涌上的更多的是茫然。他必须立刻收刀离开，不然恐怕为了弥补那种仓促的空虚感，他会立刻就抽刀划破这年轻剑士的喉咙，从而真正失去与全盛时期的日之呼吸决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