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场静司没有说话。
他在成长的过程当中,听说过很多面前这个人的消息。
他们年龄相仿,对方稍年长一些,但总归差不出几岁;同样学习弓道术,同样技巧纯熟,而自己更稳重安定,对于符术的运用也更流畅,毋庸置疑地被遴选为了下一代的继承人。
就连国中也不在一个学校。对方似乎是有意要脱离家里的束缚,一边维持着高强度的咒灵祓禊作业,一边进行弓箭技巧的锤炼,几乎不怎么旁听家里符咒技巧的指点。
……后来他才知道,矩火咒法,或者这个发音的别的什么东西会干涉寻常的咒术,因此有着“符与弓”美名的家传绝学,至少有一半是没办法在那个人手里发挥作用的。
这很正常,他也是在国中的年龄就开始祓禊咒灵,作为下一代当主培养的孩子总归会受到比家族当中其它人更加珍重的对待,他甚至早早地就已经习惯了用一只眼睛来瞄准——毕竟有朝一日,他注定要失去那另一只。
只是,很好奇。
失败作,失控的家伙,废弃品……好可怕。
被敬畏着的,被避之不提的,隐晦交谈当中窃窃私语的,话题的主人公。
在最初那段学习弓道的日子里,他和对方有过一段短暂的、共同训练的时光,只是那个时候还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人有什么遭人忌讳的地方,和的场家大多数的孩子一样去练箭,有着同等程度的勤勉和刻苦。
性格上也趋于中庸,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也欠缺让人特别能留下记忆的点,如果不是他自己作为未来的当主被培养,旁听过的窃窃私语更多的话,或许连那些来自成年人的过度关注都察觉不出。
后来他逐渐理解了众人口中的“失控”究竟是什么意思——那是一次意外,烧掉了的场家老宅里偏房的一处院子。被结界术和符篆所环绕的木质结构很难发生火灾,传统的咒术师家族大多都保有各种各样的加护,但那些东西却在转瞬之间被轻而易举地摧毁了,火焰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仿佛那些打进去无数诅咒的防御手段,只不过是些一点即燃的碎纸。
再之后,那个人就从家里消失了。
“嗯……十九年前的资料,啊,有了。”
的场灼抽出一份书卷式装订的档案袋,袋子上潦草地写着他的名字。
地场静司也凑了过来,沉默地看着对方把档案袋上的绳子解开,抽出厚厚一摞手稿,还有里面的几张旧照片。
这是一份书写格式不那么正式的实验观察记录,带有很明显的个人风格。
“……视觉,听觉,嗅觉和行动能力一切正常,天予咒缚并没有剥夺基础的五感和行动能力。”
“……能够看到咒灵并与其接触,具备正常的恐惧反射,这一点和其他的年幼咒术师基本一致,似乎并不能主动对咒灵产生什么影响。”
“极限状态下具备人类的自保机制,解除咒力限制以后,咒灵并不能造成什么有效伤害,下一次应该用二级或以上咒灵来测试试试看。”
“有不正常的遗忘趋势,看来天予咒缚的代价和记忆有关……太好了,幸好是不影响祓除咒灵的那种代价。”
“一般咒术师的术式觉醒于三五七节的年龄段当中,暂时决定在这一年里让术式可控起来……就赋予术式一个新的名字好了。”
“规定与法度,其名为矩(かん)。”
……
“静司君能查到这份报告是谁写的吗?”
的场灼将手里的档案袋重新整理好,转头看向未来的新家主:“我的印象不算太多,只知道对方现在应该还在咒术界任职……如果能提供些更有效的情报,那实在是再感谢不过了。”
“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的场静司问。
“……静司君应该能猜到吧?这里面的内容如果真的交给法律的话,说不定够在日本这种司法环境里判死刑哦。”
“……我不在乎当事人的死活。”
身后的少年摇了摇头:“但这样的话——”
但这样的话——
“对你来说,这样就好了吗?这么做会让你觉得心里更轻松一些,得到救赎吗?”
少年人单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里写满了执拗,让人很难敷衍回答。的场灼看了他几秒钟,呼出一口气,笑了一下:“不会——但对我来说仍然很重要。”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获得力量的方式,术式开发果然还是要去找最了解这种术式的人。”
的场灼表情很轻松地说道,手指尖里绕着一串哗哗响的钥匙,转了两圈以后被重新地握在手心里:“当主大人就别管这么多了。”
“我之后会去熊本县住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