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棱化雪而坠下。

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落，水迹在清水眠的毛线帽上泅染,染成较深的颜色。

抱膝坐在冷杉树下的清水眠茫然未觉,只习惯性地抬头,然后一点雪沫悄然而落,缓缓地吻上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

风呼呼吹着，在这个灰冷的雪的世界肆意流窜。

雪沫还在持续下落,一只大手挡在了清水眠面前。戴着眼罩的他眼睛遮住看不见，只是仰着头，被地下雪光照亮的脸，小而莹白,就像是个提前发光的小太阳。

那只大手起了恶作剧的心。

大手轻轻地揪住毛线帽的顶端,再使劲拉扯。

像是蘑菇被揪掉帽顶，清水眠露出头凌乱的白发,脸上还有几分不理解现状的茫然。在迅速理解了情况以后，他出声问道：“是悟你吗？”

被点名的恶作剧人士,扬手丢掉那顶毛线帽，骨节分明的手掌盖在清水眠的脑袋上，搓了搓脑袋，让他的头发更加凌乱。

凌乱的头发成了霜白的冬草，被这只大手压住，偶尔冒出乱了的发梢。不能视物,其他感知就陡然提高起来。那暖热而干燥的掌心抚摸着脑袋,一下一下，竟有几分舒适惬意。

“呜啊眠你的脑袋好小，感觉我一用力就能捏爆。”五条悟感叹道,大手收拢，顽劣地捏捏掌下的这颗小脑袋。

清水眠不悦地眯眼，下颌缩进竖起的衣领，猛地甩头。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悟。”他低声叫道，禁锢头顶的手掌便松了开。

恶劣的大男孩目光落在他整个脑袋缩在衣领内，手随心动，扒拉下高高竖起的衣领，拉链往下一拉，刺啦一声，露出了那消瘦的下颌。

就像是嫩白的竹笋尖般，似乎稍微用力，能掐出痕迹。

五条悟是自由散漫的人，心念一晃，便做出行动。他用手掌捏住那下颌，语气颇深情：“啊男人，你的名字叫做，爱情。”

“……”

缓了好半天，清水眠才从这油腻中缓过来。他面无表情道：“你是改姓杰的姓氏了吗，悟？”

“嗯？”

“要不然怎么这么油。”

他毫不留情的吐槽，引得五条悟哈哈大笑，放开捏下巴的手。然后，他随手打了个响指，道：“你和杰平时不就这么交流的吗，一大堆文学作品与各种象征隐喻，难道以为我不懂吗。”

“……要我说实话吗？”

“喂喂眠，你有时候真的不可爱。”

“对一个男生请不要用可爱来形容。”

冷风吹着脸，清水眠抬手摸索着衣领，想要自力更生地拉上去。然后五条悟又凑过来，帮他整理着衣领。

张嘴想要阻止，毕竟这个就是刚才争吵的导火线，而且也是三人现在冷战的原因。可五条悟只是凑过来，帮他整理着。

“那是因为，我和杰都喜欢你啊。”

清水眠木着脸，感受到那并拢的衣领拉链，窸窣地往上潜行，就像是什么倒流而上行，从冰冷的胸口升至更高处。

怎么会有五条悟这样的人呢？

说喜欢的时候，语气又热烈又自然，就像是旷野之上，突然绽放的红色花朵。因为暂且盲着眼，清水眠的听觉更为敏感，仿佛听到那花朵无声盛放，悄然落在自己的鬓角。

而五条悟略带疑惑的“哦”了一声，看到藏在少年雪白鬓发下的耳垂，有了一抹红。

什么啊，还以为是个小狐狸，原来也有够纯情的。五条悟若有所思，回想从初遇种种，总感觉对于清水眠的所作所为快要抓住某条重心脉络了。

灰白的雪空，有风在呼啸。高大的冷杉，翠绿的针叶抖下绵密的雪沫。

降落的雪沫，纷然而飞。

在寂静之中，清水眠缓缓仰脖，摇了摇头：“不是时候。”

四个字，他说的又轻又淡。在他知道妹妹死而复生的办法以后，清水眠怎么能放弃。在失去父亲以后，又失去妹妹的那晚，他做梦永远都是深色的赤月，永远也逃不掉的梦魇。

而现在，他有办法去破解这个噩梦，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做。

至于其他，都该抛诸脑后。

那苍白的脸，仿佛黯淡的白月亮，脸埋在衣领内，就像是缩在黑暗的一角不肯露面。

任凭五条悟怎么戏弄，他也只是抱膝不动。五条悟冰蓝的眼眸一转，选择从背后抱住他，下颌搁在清水眠的右肩上。

“不是时候——这是什么意思呢眠，嗯？”

说着，他低低笑了一声。

笑声清雅迷人，就像是泊在水面上的一朵花，诱人采撷。

“……你不是五条悟吧？”清水眠疑惑起来。

“啊咧？”五条悟眨巴了下眼睛，不明白这疑问。

这傻瓜语气一出，很好，还是他。清水眠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