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典论》对荀彧那般的,只以‘伟美’一词来个锦上添花式的一笔带过,倒也无碍,可针对他的样貌,许子将却匪夷所思地占用了整段评语里近半壁江山的篇幅,完完全全地偏移了重点,叫他如何满意得起来?
叫旁人知晓,天知道会将他想成哪般模样。
可惜为时过晚,许子将这人名誉是有的,傲气也有的,哪怕寄人篱下,也不可能会听从燕清的不满,就将评语修改一二。燕清唯有自行将它忽略,搁置不提。
这天实在有些过冷,街上行人也稀稀落落的,市坊也远不如往日所见的热闹。燕清心不在此,也不甚在意,一边微微笑着跟巡逻的士兵点头示意,一边跟背后搂着自己腰的郭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先开始,燕清是拉了郭嘉坐在自己身前的,只是很快就被对方察觉到自己的险恶用心——燕清只需双手持缰,就全然成了将郭嘉环抱的亲昵姿势,尤其再加上两人的高度差距,以外人的目光看来,身量文弱单薄的郭嘉十成十地如小鸟依人似的,娇娇弱弱地偎依在燕清怀里。
哪儿还有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气派?
郭嘉一回过味来,就断然不肯坐燕清前头了,非换到了后座。
燕清脾气好,也由着他折腾。
偶尔见着一些香气诱人的小吃,还停下来让那几个沉默如山的亲随替他下马买了,也不摆架子,不但满足馋嘴的郭嘉,也叫他们都各个有份。
既然负责掏银子的是财大气粗的燕清,郭嘉就毫不客气了,指示道:“要重光串,重光片,重光锅贴……”
“奉孝。”
尽管自己的名字的确伴随着一件件发明变得家喻户晓了,燕清还是被郭嘉一串儿很难说不是刻意的‘重光’给惹得眉心一跳,微微笑着擒着他的右腕,一边慢慢使劲儿掰,一边低声警告道:“请务必慎言。”
燕清的力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对付一只文弱的郭嘉,还是绰绰有余的,也顺利叫识时务的对方消停下来。
“吃归吃,仔细别摔了。”燕清对这些零嘴没有兴趣,只习惯性地选了跟肉食相关的几样,要给一会儿操练回来的吕布捎上,妥当裹好了,才放进怀里温着,又感觉到郭嘉只松松地留了一手在自己腰上,忍不住劝了一句,才回头问:“有想去的地方吗?”
不过眨眼功夫,郭嘉就将那几串热腾腾的重光豆干给吃完了,取出绢帕来矜持地擦了擦嘴,随口回道:“不如先去瞧瞧文若,再去酒馆谈心?”
燕清心忖将荀彧关了这么久,别给闷出病来,的确该去探望一番了。只是刚得兖州那阵根本就忙晕了头,偶得闲暇,也被初尝滋味,十分得趣的吕布缠着脱不了身,又恐有耀武扬威、小人得志之嫌,干脆先不去见。
今个儿休沐能得以脱身,自己出来,也是托了军中临时有事,离不得吕布这主公去主持的福,实属罕见。
燕清只考虑了片刻,便点头应允:“也——”
剩下那个好字还未脱口,燕清的眼角余光便瞥见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伴一道火红烈烈而来,不禁顿了顿,明知这距离太远,对方不可能听见,还是本能地唤了句:“主公?”
在街巷那头遥遥纵那神骏非凡的赤兔马而来,威风凛凛地穿着轻银铠,身量高大挺拔的英俊骑士,可不正是他家主公吕奉先。
而在燕清看不到的身后,郭嘉微微将眉一蹙,肩膀轻耸了耸。
早在燕清发现吕布之前,吕布隔大老远地,就凭神射手必备的极佳眼神看见了他。
以至于自城外的兵营一路疾驰而来的赤兔还没来得及缓上几口好气,就被自家主人给一夹肚子两侧,自然而然地就再次狂奔起来了。
火红的缨盔与火红的马鬃交相辉映,就跟一团肆意燃烧,飞快扩散的火焰似的,踏雪凌风,自有一身无人能敌的天将神威,无论是策马扬鞭,还是横刀立戟,皆可入那霸气四溢的名画。
燕清自认不是那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恋爱脑,也被他这威风凛凛的驾临给迷得有些把持不住,一时半会转移不动视线。
在做此城重建的规划时,燕清尤其重视下水道排污,和人行马过道分开的建设,这下就派上用场了。
就如现代城市的街道那般,中间最宽敞的一段供马与马车使用,外一圈是栽植的绿荫矮灌,隔开人行走道,最后才是房屋住宅、小摊小贩。
否则纵使吕布马术再骑射精湛,这一路毫不减速地风驰电掣而来,想在半途不撞着一两个反应不及的行人,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燕清眼睁睁地看着吕布跟平地刮起的一阵飓风似的,转眼就来到了自己面前,又见他满头大汗,不禁皱了皱眉:“究竟出什么事了,才让主公如此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