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忙说不敢,又道:“明主可以理夺,云当谢主公才是。”
“噢?”燕清嘴角带笑,口吻却假作不悦道:“许久不见,子龙这见缝插针地拍马的本事,也大有长进啊。”
赵云跟脑子里一根筋、直来直往的将士相处惯了,此刻又有些紧张,竟未看出燕清故意在逗他,顿时有些着急,匆匆辩道:“云字字出自肺腑,非是——”
燕清心满意足地一哂,往他肩上拍了拍:“逗你玩的,安心罢。”
赵云长吁一口气,彻底安心。
燕清摆了摆手:“你一路奔波劳苦,不若先回我府上,多歇上数日吧。至于乌桓究竟要如何接纳,我还需召人商榷一番,再做计议,也急不来。”
赵云常驻冀州,原居的宅邸也被改赐了他人,燕清干脆让他住到自己府上去,既是表示亲近,也是冲外人展示一番对功臣的恩宠。
赵云应下,正要退下,燕清就忽然想起一事,将他又喊住了。
“宝剑配英雄,”燕清莞尔一笑,把前几天刚刷出来的青釭剑自后头的架子上摘下,连派工匠新制的鞘一同,赠给了赵云:“此剑名为青釭,现便将它赐予你,望你日后凭它多建战功。”
赵云有用惯的银枪,却正缺一把趁手的好剑,多年来也没少物色,但始终没能找到心仪的。
如今一见这青釭剑,哪怕还没上手一试,赵云也能轻易发觉其非凡物。
夙愿得偿,他直激动得脸都有些发红,连声道谢。
燕清趁热打铁,把快要积灰、此刻看起来也破破烂烂的土黄色藤甲给拎了出来,面不改色道:“此甲虽貌不惊人,却得施仙术,寻常刀枪难破,唯惧雷火,”说到这时,他又忍不住想起了‘矛盾’这一典故,莞尔着加了句:“以及你手中青釭。切记若非必要,莫叫它离身超过一日。”
赵云对此深信不疑,感动万分之余,就如没看到它那丑了吧唧的外表一样,感激涕零地当场将藤甲套上,又将青釭剑佩在腰际。
“倒是相当合适。”
燕清口中夸赞着,心里也暗暗惊奇了下——别看这藤甲单拎开是臃肿松垮的,在穿上之后,倒颇神奇地自行做了微调,变得十分合身。
又得亏赵云生得器宇轩昂,哪怕常年征战、受到暴晒,肤色变深不少,也仍称得上英俊帅气。
这会儿穿着藤甲,也不显得滑稽,居然远比燕清想像的效果要好多了。
得了夸赞,赵云脸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不难看出此时的赵云,是发自内心地不觉得这毛毛刺刺的战甲难看的,燕清却有些不喜还忧。
或许真正需要担心的,并不是对方会否能做到每日都穿着它,而是渐渐扭曲的审美……
将赵云送走后,燕清便将用惯的三位肱骨谋臣给召了过来。
待人到齐,便将方才赵云所言,给大致概括了一下,开门见山地问道:“赶尽杀绝不是办法,轻易放过又有无穷后患,不知诸位可有良策?”
以暴制暴,能是能得百年安宁,却绝无可能真正长久。
从前是汉廷的军队强势,戎族被杀怕了,才不得不忍让退缩,一面俯首称臣,一面伺机而动。
如今前者倾颓,内乱不止,后者便强猛反噬起来,为害边关,侵吞土地。
就连现在,乌桓的所谓示弱,也不过是想争取来喘息的时间,好恢复元气,伺时发展茁壮,绝非真正臣服。
郭嘉看了尚在沉吟的荀彧一眼,率先道:“汉民似羊,戎族如狼。羊欲制狼,除却修筑高墙以防御,再辅以强弓驱赶之外,便只剩同化一途了。”
戎族单靠游牧和打猎,终日居无定所,产出单一,如何能真正维持生计?
中原土地辽阔肥沃,百姓却是远不及他们悍勇的柔弱,自然会招来恶狼层出不穷的垂涎。
矛盾天然存在,战争自是难以避免。
比起一昧排斥,激化矛盾,不若选择性地主动接纳一些野狼进来,又以这名额为诱饵,着他们削去尖牙利爪,之后哪怕生出异心,也无法轻易为害汉民。
燕清:“还请奉孝详细道来。”
郭嘉正了正色,将心中所想缓缓道出:“此为百年、甚至千年之计,非一朝一夕可达成……”
流水楼中讨论正盛的时候,大街上的赵云也是心花怒放。
他一手随意拉着缰绳,让马儿步履悠哉地朝着主公宅邸的方向跑,另一手万则分满足地反覆摩挲着青釭剑的剑柄,对它爱不释手。
——主公待他如此亲厚,纵万死亦难报啊。
待到了地方,他翻身一跃,就下了马背,随手将缰绳抛至亲兵手里,就往府门里走去。
管事的虽未提前得信,但燕清三天两头地就爱让亲近的臣子留宿府上,他也早就习惯了,远远地看到个黑面将军来,下意识地就联系到冀州所来的将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