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鲜少与人有如此亲近的举动,当下僵了。
燕清又简单地说了句什么,声音却仿佛变得有些遥远,吕布朦朦胧胧地应了句,慢吞吞地将双腿规矩地并了一并,又随手扯了放在暖榻上的薄毯来,盖了盖膝。
半晌,才缓缓地吁了一口气,摸了把额上的薄汗。
燕清经他这动作提醒,才发现因自打进门后就将下人屏退,连火都没升起来,吕布又穿得比他薄许多,难怪有些冷。
他也懒洋洋地扯了张薄毯,仿着吕布的做法,给最重要的膝头盖上,继续道:“我们若这么做,无异于逼那俩势临时联手,共对我们这凭空杀出的共敌。我们以一敌二,哪怕侥幸胜了,也是元气大伤,实力大损,是为惨胜。”
“而且,就算先不假设本营被袭,后院失火的情况,奉先不妨想想看,要是这样都能赢了,天下那些最擅饮酒论天下的,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又会给予怎样的评价?”
燕清点到为止,吕布也彻底明白了:假如展现出的实力太过强劲,这样强势的存在,只会成为出头的椽子,是众所矢之。
与其吃力不讨好,还得担心自己那空虚的后方本营会不会被一锅端,何不招呼多些人来参加,自己大口吃肉,分他们一勺汤?
酒送来后,燕清一边慢条斯理地给两只杯盏都满上,推了一杯给满脸受宠若惊的吕布,然后唇角扬起,举盏相邀道:“可琢磨通了?”
吕布也举起来,点点头道:“主公可是意在联盟?”
燕清自信一笑:“你终于想起来了。”
这平乱盟主之位,他志在必得。
而且这个联盟,也不会像是史上袁绍那好颜面的绣花枕头,带着一帮出工不出力、各怀鬼胎的猪队友,一起闹出的大笑话。
——而将名扬天下、威震华夏。
第72章 偷香窃玉
燕清抿了口酒,含了一小会儿,才徐徐咽下:“至于召集诸侯的时机,倒不非得等耕种完了。”
吕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神采奕奕,成算十足的模样,全神贯注地听着。
燕清漫不经心地晃了下半空的杯盏,笑道:“依我看,就等天下有变,也好让师出有名罢。”
譬如皇帝重伤不治、宣告驾崩,或者被废了另立。
这要传出去,只被人道句耸人听闻的荒唐做法,前一个是史上的董卓干过的,后一个则是袁绍有心,却因人反对而没能办成的。
吕布点了点头。
他斟酌片刻后,忽问道:“主公,万一……只是万一,无人响应您那檄文,那该如何是好?”
燕清弯弯唇角:“问得好。按奉先之见,有谁铁定会淌这一趟深浅不知的浑水,有谁会犹豫不决、需派辩士游说,又有谁会彻头彻尾地置身事外呢?”
吕布认真琢磨一会儿,回道:“若是主公登高一呼,曾得过主公恩惠的曹孟德和陶恭祖,定会追随;而布或文远,亦愿修书一封,力求说服义父和姓张的,让他俩带并州军加入进来;扬州刺史陈温是个见风使舵的软蛋,来是锦上添花,不来也不痛不痒;冀州一团乱遭,群龙无首,主公要不将它顺道拿了?”
燕清正听得不住点头,刚要夸上几句,就被这话给逗乐了:“冀州还碰不得。”
吕布不解:“这是何故?”
燕清摇头道:“幽州那两位可好得很,只是一个忙着梳理内政,一个忙着对抗关外异族,要在这时候做了他们邻居,占了那要命的背后,他们的头号敌人,可就变成我们了。还不如先留着做个缓冲,等解决了洛阳那头,再徐徐图之。”
吕布砸吧了一下嘴:“是布欠考虑了。”
燕清笑了,实话道:“无事。只要是奉先,我是永远乐意教,也是随时愿意教的。”
吕布一时无言。
面上还端着,心里却跟洒了一大勺稠蜜似的,甜得牙根都隐隐酥软发腻。
燕清笑眯眯地看着他:“奉先大有长进,我心甚慰啊。不过,关于你先前所谏的,如若陛下有恙,是否辅陈留王上位一事,我还需再想一想……”
这对主臣一边小酌,一边聊着时政,气氛正佳,却突然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远至今,越发接近门前。
吕布放下酒杯,肯定道:“定是小王爷来了。”
燕清挑了挑眉:“这也分辨得出来?”
吕布自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足印零散虚浮,又能在主公府上横冲直闯的,除了小王爷还有谁?”
话音未落,门就被啪啪啪地拍响了:“燕卿!燕卿!是我!”
那稚气未脱的小孩音,可不就是刘协?
竟然不是直接推门而入,而是有记得先拍门,也称得上是有礼而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