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地看着燕清,温柔地将那暖手炉放在了刘协袍襟里,又将绢布包着的可口糕点放到刘协手上,将那裘给刘协一披,仔细系上带子,长长的睫羽遮下一小片阴影……
燕清将又冻又饿的小王爷哄好后,就不再耽误,随他抱着,问道:“此地寒冻,不宜久留,若殿下不嫌,可愿随臣先去中牟城?”
刘协脆声道:“大善!”
燕清在启程前,回望一眼,隐约感觉自己仿佛忘了什么,但在看到冲他促狭笑的荀攸后,就没再去琢磨了。
于是这一路上,就成了燕清与荀攸一路谈笑风生,刘协安心啃着糕点,时不时插上句话,吕布则一如既往地落后燕清半个马身,紧紧跟随。
燕清并未彻头彻尾地冷落了他,不时地会在跟荀攸讨论时,也问问他的看法。
倒让吕布在欣喜之余,也如绷紧了筋似地,像随时等被先生考校的学子了。
不久之后,熟悉的城门就近在眼前了。
燕清随意道:“那袁家本初,竟舍得放公达走?”
在何进被害后,袁家在京中基本就说一不二了,能在门生故吏遍天下、德望甚高、权倾朝野的汝南袁氏底下为官,不知是现多少士子梦寐以求的地位。
燕清不意外荀攸看不惯袁家自大狂妄、养虎为患,来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只不解素来好养名士、热衷于沽名钓誉的袁绍,怎么会那么简单就放个望族出身的名士走。
荀攸轻描淡写道:“幸有孟德在中帮忙说道,袁绍就未多做纠缠。”
燕清并未所想,随口道:“噢,孟德啊,那可是本初的——”发小。
话语戛然而止。
燕清那轻松自如的笑,也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揉了揉眉心,深吸口气,深深地看了荀攸一眼。
从那眼神里也不难看出,荀攸显也想起来了。
燕清:“奉先。”
吕布拍马上前,中气十足道:“末将在。”
燕清叹道:“快着人通知曹校尉一声,再向他好好致歉才是。”
这下可好,他来时忐忑,走时放松——竟将青史留名、流传千古的大奸雄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燕清,哪怕是跟曹操一路同行后、对他大有改观的荀攸;或是对肯舍命带他出逃、又行了那么一通忠言直谏而生出些许好感的刘协;都没太将这父辈不过是靠买官才得了太尉这一官职,还是个结结实实的宦官遗丑,给真放在心上。
吕布道:“喏。”
他虽半点不觉得这是件多大的事,还是极听令,也配合地摆出了着急的姿态,亲自点了几人去递消息后,又回到燕清身边。
而就在这时,原是大半闭合,只留了一道小门给百姓进出的城门,轰隆隆地被打开了。
燕清刚抬眼看了一下,不及开口,眸底就剩下惊愕不解了。
按理说这大冷天的,天还飘着细雪,百姓多会在家歇息,轻易不外出挨冻。
可从那大敞的城门的另一侧,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的,不正是汹涌澎湃的人潮?
第61章 口若悬河
燕清浑身僵硬地坐在马背上,眼睁睁地看着大半座城的人都涌了出来,将他们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住。
动作倒是规矩,不曾推搡手持兵器、不知所措的将士们,而是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只见他们一个个神情虔诚忘我,一边叩首,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其中有不少人,眼角尚在淌泪。
燕清被这一道道炙热的目光盯得头皮微微发麻,愈发窘迫赧然。
他不是没见过类似的场面,可多是避而不见,或是找个借口退场了事,而从不像现在这般,不得不直面的。
一时间想不到办法应对,燕清索性紧握着缰绳,垂下眼来,不再去看他们,保持一动不动。
偏偏他这长身玉立、雪衣飘逸,又是垂眸淡笑、不置可否的姿态,落入别人眼中后,倒更符合话本小说里那宠辱不惊、不食人间烟火、俊逸脱俗,一举一动都充满灵气的谪仙形象了。
荀攸之前只瞧出燕清治理地方颇有成效,是绝群之才,不想会目睹这么一番宏大阵仗。
他目光不禁一滞,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旋即唇角略扬,饶有兴味地打量起燕清来。
刘协亦不知不觉地停下了咀嚼糕点的动作,从燕清的裘服中小心地探出颗脑袋来,一下就叫眼前的画面给惊呆了。
因每个人念的内容都不同,燕清只听得清出现频率最高的那个词。
“燕仙君”。
他再眼角余光瞟了瞟这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透着乱中有序的光景,燕清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相信,这并非是有歹人或是虚溜拍马之辈在中煽动民众,而是他们自发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