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三分钟的神速完成了洗脸刷牙下楼的操作后,藤原拓海踩着陌生又熟悉的台阶下到一层。
迎面而来的,除了他老爹那标志性的烟臭味,就是叼着烟说话的含糊声音。
“闹钟没设好吗?半天都没下来。”
穿着白背心的藤原文太一副典型的糟老头子模样,这时背对着他,正在做最后的忙碌。
听到他脚步声后,他头也不回,只不爽地催道:“豆腐已经装好了,你直接出发,不然快迟到了。”
“喔。”
藤原拓海定定地看着平白年轻了好多的老爹,再次感到冲击力十足。
而半天没等到他回复,藤原文太不由憋着火,回身看他。
拓海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应声:“知道了。”
习惯了自家蠢儿子整天发呆的样子,他这时的反应迟钝并没有让藤原文太多想,只当是还没睡醒的原因。
看到藤原拓海出了家门,同手同脚地朝左侧停车的地方走去时,他额头青筋一跳,忍无可忍地提醒:“你钥匙都没拿,还准备怎么开车?”
“哦哦。”
藤原拓海赶紧转身,讪讪地从藤原文太卒不忍睹的眼神里接过了车钥匙。
藤原文太无奈地叹了口气,重重说:“别发呆了!”
藤原拓海讷讷点头。
刚重回十年前,他什么都感到陌生又熟悉,还有受到强烈记忆冲突的迷茫。
挨了老爹的几句训,他稍微恢复了些。
但当他坐在早已经自己与信司那场比赛中彻底报废,却是曾经陪伴了他六年多的亲密伙伴的AE86里,又是抑制不住的百感交集。
他……
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他还没有出现事故,身体健康,AE86也还好好地留在车位上等他每天启动的时候。
藤原拓海心里波澜壮阔,可在藤原文太看来,他就只是一副双目无神地摸着方向盘、眼眶莫名发红的傻样,是典型的睡眠不足痴呆症。
藤原文太顿感牙根发痒。
平时拓海就够呆头呆脑的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呆。
等拓海堪称手忙脚乱地发动引擎,预热车身时,他一边照例把那装了五分之四满的纸杯递过去,一边不放心地问:“你今天到底行不行?别把车撞了。”
藤原拓海本能地回复:“不会的。”
他短暂的飙车生涯里,本来就很少真正撞车。
唯一撞的一次,则惨烈到带走了所有希望。
得到肯定答复的藤原文太,还是一点都不感到放心,只觉头痛得厉害。
笨手笨脚的儿子发动车子时,他拧着眉头,双手抱臂,松垮地站着。
直到将86目送到路口,看着车拐走时,他眼底掠过了一抹狐疑。
……那是什么?
他动作顿了顿,顺手把才抽了几口烟给熄灭了。
脑海中回放着刚才拓海转弯时采用的角度,脑海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拓海是被他从小精心培养的车手苗子,就算还是个技术欠佳的嫩苗,但每一片叶子的样子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可刚才那个转弯的动作,绝对不是拓海平时的开法。
藤原文太作为退役的拉力赛车手,眼光不是一般的老辣,更别说是对他亲手教出的拓海。
那个入弯的路线,要更老辣,更简洁。
——也更快。
藤原文太紧紧地皱起了眉,重新点了根烟,不知在想着什么。
半小时后,送完货的AE86回来了。
藤原拓海将车刚一停稳,藤原文太就走了过来。
他低头扫了几眼轮胎,瞬间就通过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磨损角度和程度而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实在荒谬。
不等沉默的藤原文太开口,通过跑了一趟秋名山而完全平复心情,接受了重来一次的现实的藤原拓海,就抢先说:“老爸,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嗯。”藤原文太心里微沉,面上却毫无表情,直接踩着拖鞋转了身:“进来吧。”
在狭小的客厅里,藤原拓海与藤原文太隔桌坐着。
父子俩都神情平静,拓海并没有丝毫隐瞒,直接把自己身上的离奇经历一五一十地托出了。
在讲述那场惨痛的车祸时,他的语气也是轻描淡写,但藤原文太捏着烟的手指还是无意识地用了大力,直接将烟身给捏断了。
烟草散了他一身,他似乎也毫无感觉,甚至连盘腿的角度都没有变动过。
直到拓海干巴巴地把那些旧事说完了,面对这个一夜之间心理年龄就突然大了十岁的儿子,平时本来话就不多的父子俩,这下更加是相顾无言。
文太不开口,拓海更不会说话。
不知道面对面地坐了多久,藤原文太才缓慢地换了个姿势,缓解了下僵直的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