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无奈地爬起来,抓了抓自己睡成鸟窝的头,一个呵欠没打完就被迎面飞来的一个玻璃瓶给吓得咽了回去。要不是他反应快给接住了,可能就要被重新砸回床上去。
“明月,你干嘛啊。”
冰凉的感觉贴在手心,还有液体隔了棕色的玻璃晃荡。止水看看瓶身上大大咧咧的“酒”字,神情顿时微妙起来。
“止水快走!”
明月拖着他往门外走。
“喂忍者不能喝酒……”
止水顿了顿,咽回后面半句话,转问:“去哪儿?”
“去看落日呗。”
他们在木叶高高低低的屋顶上跳跃,最后来到了东面山坡。木叶周边的森林都保护得很好,留了不少百年前的树木,长成现在遮天蔽日的样子。他们爬上最高的一棵杉树,正好看到对面熔金的夕阳。
深绿色的枝叶在他们头顶横斜,抬头时能看到莹蓝色的天空。夜色从他们背后升起,还有一颗薄薄的月亮,安静地卧在天空。
夕霞越发辉煌,但一想到这是一天中最后的光辉,就从那辉煌中感受到了格外的凄凉。
“喝酒喝酒。”
明月也抱了瓶啤酒,把瓶盖往边上树干一磕。会喝酒的人不用开瓶器就能把瓶盖磕下来,可她动作似模似样,却只把把酒盖磕了个豁口。
止水斜眼看去,被她瞪了一眼。
“这有什么难的……”
她不服气地一抬腰间的刀柄,眼看是要用她那把做工上乘、质地精良的肋差用来切酒盖。
“算了我来吧。”止水拿过啤酒,“自己的爱刀还是要珍惜,还是说你想给它改个名字叫‘啤酒切’?”
“名字不错,我考虑一下。”
她若无其事地回答,笑嘻嘻的,还是那么厚脸皮的样子。
啪、啪。
止水开了自己那瓶,望着夕阳就灌了一大口。他没喝过太多酒,喝不出好坏,只知道冰凉的酒液灌进嘴里,跟深秋的凉风里外呼应,激得他昏沉的大脑一下清醒不少。
夕阳下的木叶宁静美丽,好看到他移不开目光。他不记得自己看了多久,只记得夜幕降临,深蓝的夜空镶嵌了无数碎钻般的星星。
他喝完了一瓶啤酒,旁边又递过来一瓶。止水转动着他还能思考的大脑,问:“你怎么没喝?”
“少年,你让一个花季少女喝酒,意欲何为啊?”她冲他摇晃手里的饮料罐,“而且我可是宝矿力忠贞不二的粉丝!”
“对,从小到大还逼着我一起喝,明明我喜欢的是可乐。”止水嗤笑她。
“你不懂,不让你喝可乐是为你好。”
“我谢谢你啊。”
啤酒被大口吞咽的时候会有“咕嘟咕嘟”的声音。面前的木叶灯火闪闪,模糊成一片淡淡的彩光。止水忽然想起小时候学游泳,在南贺川的某一段,他深吸一口气把头埋入水中,四肢生涩地划动,父亲托着他的肚子,宽厚的手掌在冰凉的水里那么稳。
“想哭的话,肩膀借你。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不用拘束。”
止水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真是有点丢脸啊。”
已经是第二次了吧,在她面前软弱地哭泣。总觉得该反过来的才对。
“所以说别在意这么多嘛。人总得有个地方哭一哭,哭完了就继续保持坚强呗。”
她递给他一包纸巾。
“喏,给你。”
“早有准备嘛。”
“必须的。”
止水把脸埋在纸巾里,眼泪不断流着,却又莫名想笑。
林中有猫头鹰“咕咕”叫着。
他抬起头,看到一颗圆圆的月亮,斜斜靠在青天上。淡淡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边上的女孩子双手撑着树干,身姿挺拔,黑发如云,玉色的侧脸细腻美好。
止水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经。
“明月。”
“爱卿准奏。”
“你真好看。”他看着青梅的容颜,很认真地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很好看。”
眼睛被泪水过滤了一遍,被酒精又过滤了一遍,还有星夜月光,于是视野朦胧又柔和,所看到的她也笼着微光。
她在笑,眼角眉梢都是清朗和潇洒。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她拍拍他的肩,“我是说,我也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好看,属于能靠脸吃饭但偏偏要靠实力的那种。”
他们在月光下的树上哈哈大笑。
真好。
止水感到了一种几近心酸的幸福,他自己也不太明白那是种什么感觉,但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无比确定,他们会是一辈子的挚友。
那天晚上他们一直待在树上,待到很晚,也不知道时间为什么过那么快。深秋的夜风已经挺冷,但月色也格外清莹寒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