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早上还是跟往常一样醒来,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看过去,除了被风吹起来的浪花状的窗帘,该站在窗前的那个身影却不见踪影,文凉琴心中咯噔一声,随即下意识地告诉自己,大概是乌尔奇奥拉去到外面了,反正最近他们俩之间的限制距离越来越远,感觉他就算是跑出这个花园也是很正常的。
文凉琴并不想去追究这个地方有什么值得乌尔奇奥拉勤快地乱跑的因素,只是因为起码这么告诉自己,心可以慌的不那么厉害。
挤牙膏的时候因为控制不好手上的力道而飞溅出一大坨到了洗手台上,白色的瓷砖上头趴着一坨绿色的不明物体怎么看都不会是个赏心悦目的画面,文凉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坨牙膏三秒之后,才想起来应该用水冲掉。
梳头发的时候又特别不顺,看着发尾的一坨黄毛,文凉琴拿起梳子又放下,她担心自己等会儿因为心情不好一怒之下拿把剪子把毛给剪光了。不用怀疑,她曾经真的干过这种事,被虐对象是她的刘海,那时候还顶着毛茬儿的刘海去上过学。
拿起化妆品的瓶瓶罐罐,却失去了把它们往脸上抹的心思,鉴于这些东西的价格还挺贵,文凉琴同样不能迁怒它们。
就在文凉琴想着这个家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发泄一下自家背后灵男人突然失去踪影的郁闷时,厨房里猛然炸开的骂声在她耳边响起。
都说婆媳矛盾绝对可以列入人类错综复杂的关系当中最为可怕的一种,等到文凉琴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妈妈和奶奶站在那里几乎可以算是拔刀相向的场景。
几乎毫不犹豫地就选择挡住麻麻,毕竟年龄和力量的关系也是成比例的,在两方各不相让完全不知道由什么引起的争吵中,文凉琴揉了揉额头,脸上由于乌尔奇奥拉暂时失踪这件事有些神经失调,几乎是木着脸让麻麻冷静下来,然后又扶着奶奶下楼去散散心。
家里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将所有的人都轰醒了,唯独不见那个一直安静跟在她身边的身影,文凉琴吸了吸鼻子,在关上门的时候不由得觉得眼眶有点酸。
“奶奶,我搀着你,你慢点。”文凉琴低头看着短短的九个台阶,灰色的石板地特有的冷色调冲击视网膜,本来就不高的气温这时候显得更加冻人。
“好好好,唉……都不知道你妈妈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我,我只是想早上起来给你们做做饭,她就赶我下去……”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些话,却只是让文凉琴眼中的酸涩感更强而已。
从小的时候就拼了命地想要长大,总以为自己长大了之后就能够变成大人那样说话很有分量,能够改变自己想要改变的事情。等到真的长大了才发现,其实拥有力量却什么都做不到,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就像这个家里,最可怕的矛盾只是爆发了一次,就让她这么手足无措,除了隔开她们居然不知道做什么好。
“好了,送到这里就好了,你上去吧,我慢慢走就好了。”奶奶走到一楼的门口,拄着拐杖转头对她笑着说话,脸上的皱纹让她的眼睛被深深藏在了眼皮缝里,就算看到了也是不再清明。
文凉琴撇过头并没有和她对视,只是点头说句:“你也要小心点,奶奶。慢慢走,不要着急。”听着身后传来的应好声,她走到一半终于静静地蹲在楼梯边。
然后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灰色的石板砖,听到一楼的弹簧门发出了阖上的巨响之后,眼眶周围的温度不受控制地高了起来,她忍不住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走道,喃喃道:“乌尔奇奥拉,你在哪里?”
乌尔奇奥拉,我想你了,你在哪里?
乌尔奇奥拉你换个时间再走好不好,我现在好想看到你,你先出来好不好?
从前喊了无数遍,那个破面都会安静地插兜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或是无动于衷或是纵容她这样无聊的举动,但是现在声音里满满都是恐慌的时候,那个本该听到这些呼唤的存在,却不见踪迹。
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离开也是这样的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她一个人的一场梦,因为他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文凉琴再也忍不住地把头抵在膝盖上静静地流泪,她终于发现了她没有任何能够发泄的方法,除了哭,尽管这根本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但这些看上去需要解决的问题,完全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就像她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去找这世界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质问一样,她也没办法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因缘巧合才能够掉到另一个世界去,去找那个承诺说要回来的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