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大致明白福泽谕吉的意思,他坚持要先看到猫再和我聊天,其实也存在管中窥豹的意思。——如果我真的把猫随便丢给其他人了或者把猫弄死了,我们肯定没法继续好好谈了。
这不是猫的问题,而是涉及到了基本人性的问题。
“生命的责任。”他重复了一遍,而后说道:“昨日骚动,平民死亡7人,受伤23人。”
我眯了下眼:“你在责怪我?”
他没有回答,但他的目光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我尽力了。”我说,“我承认昨晚是港黑内部斗争,我已经尽力减少平民伤亡了。”
“你曾经说过关于横滨的问题。”福泽谕吉缓声说道。
“是,我说过我想让横滨变得更好。”我的声音冷了一些:“你不知道我为横滨已经做了多少了,很多事情要不是我拦着三上圭一,横滨的局面要比现在糟糕很多很多。你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在这里责怪我被刺杀?”
其实说到最后一句我也冷静下来了,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这就是黑丨帮内斗,指责我也无可厚非。而且我做那些事也只有森鸥外和太宰他们知道,其他人却也是不知道的。不过理智告诉我我没必要生气,但情感让我还是说了下句话:“我觉得,福泽谕吉,你该对我道谢才是。”
实不相瞒,我说这话还带了点辱他的意思,让堂堂武装侦探社社长对一个黑手党道谢,这可真有些滑稽。
“若你言属实,那么……”他居然深深鞠躬:“万分感谢。”
他这个鞠躬让我相当意外,我下意识地想躲。
与此同时我也完全气消了,“……你们这些光明世界的人哎,有时候真搞不懂。”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该做的事情而已。”福泽谕吉说道。
“你没看出来我那句其实是羞辱你么。”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说,“你还小。这算不上什么羞辱。”
……哈?
如果说这话的人是森鸥外的话,总觉得下一秒会接上一句:“让叔叔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羞丨辱吧。”
不过福泽社长是相当正派的人,不可能说出、做出这种事情的。
接下来我们心平气和地交谈(主要是我心平气和)。
三溪园是个很适合散步的地方,旧灯明寺三重塔、临春阁、月华殿、天寿院、春草芦……这些从古都京都、镰仓等地迁移而来的古建筑巧妙地分布在山池之间。
迦具都玄示很喜欢这些古物,不过他委实没有多少文化。炼狱舍的后花园完全是拿金钱堆砌起来的古董集中营,如果有爱好者进去研究的话估计会被活活气死——因为他实在是太暴殄天物。
雨生诗织对这些倒是颇为了解,她当年给我说过很多很多传统文化的东西。俳句、三味线、和歌,她对这些都相当擅长。
我记得曾经她会给迦具都玄示弹三味线,那时候迦具都玄示一身暴虐的感觉全部消失,他那种时候只会喝清酒和梅子酒,然后将我放在他的腿上,一起听雨生诗织的音乐。
这是记忆中一家三口相当快乐的时候。
游览这样的园子难免说起一些历史的东西,福泽谕吉对此相当了解,我结结巴巴所提的居然也能对的上号,说到最后我自己都笑了,“是不是感觉我好像和这个不是很搭?”
一个抽烟喝酒飙车混丨黑的女孩儿,居然还能对这些娓娓道来……虽然有点结巴。
“的确。”对方说道。
“小时候我妈妈给我说了很多。”我跳上那边的栏杆,在上面摇摇晃晃地走。福泽谕吉仰起脸看我,他肩膀上的猫也一起仰头看我,发出了喵喵的叫声,很可爱。
“不过我妈走的早,不然的话我可能就会是另一种风格了。”我在栏杆上站定了,说道。
混黑是肯定会继续混黑的,但是被教导成温文尔雅的和服少女却也不错,接着一脱和服是满身的传统刺青,和服下面藏个武士丨刀之类,这种风格岂不妙哉。
嗯……想起尾崎红叶了。
“抱歉。”福泽谕吉说道。
他这种回答是很符合光明世界的人的回答。
其实和他相处不会感觉讨厌,虽然他在我看来性格很奇怪。不过我在他看来性格也很奇怪才是。
“没关系,过去的只是过去,我们去怀念就好,不用思念。”
我脚尖踮在栏杆上,然后凭借着平衡性在上面连续转了几个圈,跳跃的阳光在我舒展的手臂上像活泼的鸟雀一样起起落落,这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福泽谕吉安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一个没踩稳,我干脆直接跃起翻转一周落在了福泽谕吉面前,我看着他的眼睛,直视着银狼的眼,我说:“重要的是现在,重要的是背负着那些人的期待一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