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叩着桌子想到，我也许被他们给惯坏了。

“思考完了吗？阿业。”在我斜对面坐着的迹部景吾这么对我说道。

“抱歉, 没有。”我这么回应。

此时我们是在迹部家麾下的一家高级餐馆内，迹部将餐馆后花园提前清了场, 所以眼下这里只有我、他还有赤司征十郎。

围墙和隔断统统是被绿藤装饰过的，让客人仿佛置身于森林中一般。绿藤中爬出的烛台散发着光芒, 远远看去星星点点, 相当浪漫。木质圆桌上摆放着的丰盛菜肴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旁边有一个吹萨克斯的人，他闭着眼睛陶醉于自己的音乐中, 他本身就如同一幅画。

“我有足够的耐心。”迹部景吾说道, “但显然迹部家可能没有足够的耐心。”

“港口黑手党有足够的宽容, ”我说，“但我可能没有足够的宽容。”我冲他微笑。

“哇哦。”那边的赤司说道, “威胁。”

“说笑而已。”我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然后继续微笑：“好莱坞的电影中，成功人士和站在华尔街顶端的人都是属于那种美式的爱出风头和哗众取宠的英雄的。”

“电影终归只是电影。”迹部景吾说道，“电影中的黑手党还是彬彬有礼却有着多个私生子的绅士们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个彬彬有礼且有多个私生子的人呢。”我反问。

“得了吧。”迹部说道，“你可能以后会有多个私生子，但你不可能彬彬有礼，更不可能是绅士淑女。”

行吧，好吧，他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

于是我冲着他露出不可一世的狂傲笑容，我说，“所以，在刚刚的基础上，港黑多要一成利润。”

“过分了。”迹部说道。

“因为我不是绅士，我是个黑手党。”我的笑容更加嚣张，“是即将统治整个关东地下世界的女人。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

暮色弥散在城市上空，再辉煌的灯火也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在人造的灯火之外，半个地球都浸泡在无尽的黑暗中。

我想起太宰治常说的那句话了。

“黑夜很好，黑夜是黑手党的时间。”

02.

与赤司和迹部的会面显然是相当正事的，我们公事公办的谈判，唇枪舌战、针锋相对，互相挖坑，各种话术手段层出不穷……最终勉强算是三方共赢，其中还有些未确定的部分，等实行后再结合实际进行完善与补充就可以了。

此次谈判算得上成功，但圆满成功是不可能的——毕竟对手是赤司和迹部。

我们之间的谈判没有多少私人情绪添加在里面——但肯定也是有私心的，毕竟如今我们的关系堪称诡异了。

谈判结束后也没有继续待下去，我起身告别，带中也打算离开，赤司在我身后叫了一声：“是中原先生吗？”

我没有回头，中原中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有何见教？”

他问这话的时候萨克斯曲正好吹完了，演奏者向迹部景吾行了一礼，迹部景吾冲他点了点头，他便离开了。

这个巧合颇有点舞台谢幕后的小剧场的意思。

赤司和他对视了几秒，而后说道：“眼神太明显了。”

中原中也面色和方才一样，并无改变，只是简简单单的“哦”了一声。

赤司征十郎勾了唇角，“再会。”

“再会。”中原中也说道，而后转过身跟上我，一同离开。

我们身后传来了赤司和迹部的谈话声，但听得不太真切，我也没有仔细去偷听。

从饭店里出来后暮色已经相当深沉了，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外面黑色的夜空，东京的夜景总是这么繁华，不过有淡淡的夜雾弥散在周围，削弱了红灯绿酒的奢靡感。

欣赏着外面的风景，我的心情是很好的。毕竟也了却了一桩大事，我将方才的细节都回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看向旁边的中原中也，他在认真开车，而且从刚刚起一直都没有说话。

我勾了下中原中也的手，我问他：“你在想什么呀？”

“赤司是很厉害的人。”中原中也说。

“景吾也是很厉害的人呀。”我说道。

“恩。”中原中也说，“在谈判中迹部锋芒毕露，咄咄逼人；赤司谋而后动，深沉稳重。”

“但是？”我问。

“但我没想到和我说这话的是赤司。”他说。他指的是赤司征十郎单独对他说的那句话，那句话的的意思就是中原中也看我的眼神太明显了。至于怎么个明显法，可想而知。

“大概是因为征十郎比景吾更喜欢我吧，所以才会对你说这话。”我随口说道。

中原中也的表情有些难看。

“开个玩笑。”我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