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觉得自己不正常, 脑子不正常, 身体更不正常，刚刚他甚至还以为自己是梦游了，他也没想到刚才的那一切会在那电话声后变成了现实。

“中也先生的意思是想让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 千鹤神色哀伤地看着中也，眼眶红红的, 显然是要哭了。

“啊不，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中也连忙摇头否认，但又觉得不太恰当，想要解释却组织不了语言, 只能一味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犯糊涂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对、对不起！！”

“道歉吗？中也先生为什么要道歉？”千鹤含着泪望着中也，突然反驳，“那种事情难道不是你情我愿才发生的吗？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闻言，中也一愣，呆呆地看着她。

这时候，千鹤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腰背挺得直直的，面上有着自己的傲气，接着便听她一字一句地说着——

“如果说，你是觉得有愧于我的真心才道歉的话，我想我没法接受你的道歉。”

听着她那语气再看她那副坚韧又感伤的样子，中也的心一下子更慌乱了，想要去安慰吧，但现在又不好意思，也觉得会唐突会冒犯，毕竟他刚刚是真的想要亲人家了。

可这时候除了道歉，他能说什么？

“……对不起。”中也阖眼。

面对他不断的道歉，千鹤怔了怔，她也不再激动了，只是很顺从地低下了脑袋，头发也全数散了下来，让人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如何，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看着那样的她，他的心也在抽痛着，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做了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选择。

这些时日他不是没想过和她一起生活，可一旦想到自己和她身份有别，他便更加不忍心了，潜意识里他始终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样的两个人最终又能互相扶持到最后吗？

至少现在就连对彼此坦诚相待都做不到吧。

本以为只要把事情藏在心里，等时间一过，他们有了各自的心生活，总会有新的事物会把那段日子给替代掉的，但现在看来，他错了，他太心急了，因为一时的冲动，忘记了初心。

“对不起。”

中也移开眼，想说些勉励她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已经够了哦，我明白的，我说过，中也先生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别道歉。”她轻声说着，因为低着头也不知道此刻她是出于何种情感才说的这句话的。

“我……”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我没关系的，真的。”千鹤忽然低头笑了，再伸手不动声色地抹去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似是振作了起来，语气缓和了些。

“好了，电脑一直在响着呢，不接吗？”千鹤忽然抬头，一双眼却又看向别处，眼睛鼻子红红的，只听得她用往日的轻快语气又说，“说不定是工作电话，别因为我这种不相干的人而耽误了呢。”

“别那样说！”一听到她那样贬低自己的存在，他比谁都较真，“你很好，是我，是我不对，我不该趁人之危，所以我不许你再那么说自己了。”

“是，我明白了。”千鹤低眸，一手握着他的手，再将手机放在了他手上，温和地说道，“接电话吧。”

中也下意识看了眼电话的联系人的名字，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而千鹤也捕捉到了，于是先行一步替他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了。

“哦，终于接电话了啊，中也君。”

慢慢悠悠的、略显慵懒的声线，打电话来的正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

这也是中也没法拒接的原因，他甚至没法生气。

错愕地看着她，只见她以一指抵住双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又压低声音说道，“这一次，没有猫咪了哦。”

说完，她将电话凑到他耳边，自己则是轻手轻脚地后退几步，保持了一段距离。

中也微愣，就见她忽然朝他眯眼一笑，再挥了挥手，像是道别一般，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刚想让她别离开，可电话那端又传来了森鸥外的声音。

眉头始终皱得紧紧的，只好硬着头皮先和首领通电话，说话间又止不住望向她房门的方向，最后无力地把手垂下，心里又罪恶又怨念，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悔也感到羞愧。

在她离开了以后，他心中那股子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起来了，就像她要消失了一般。

心里，患得患失。

一个小时后，中也回到了组织。

他忘了，今天正好是每年一度的忘年会，由首领亲自主持的。

聚会地点设在组织内部的餐厅里，基本上所有的成员都会参加，而这也是位于基层的成员每年唯一一次能看到首领与干部们齐聚一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