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黑塔利亚同人)鲜花的山岗(52)
“我是用石头……把他的脑袋砸开了。过后我跑到河边,一个劲儿洗呀,洗呀……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我感觉一辈子也洗不掉了……”
她的声音淡漠而平静。她的亚麻花一样碧蓝的眼睛并不望着他,而是越过白雪茫茫的山岗,望向一去不复返的少女时代:“没有谁是生来就要杀人的……”
没有谁是生来就要杀人的,这不是女性的本份。但是在战争的年月,一切总会习惯的,一切总会过去的。后来,娜塔莎不再颤栗,不再哭泣。每结果掉一个生命,她总要想一想远在故乡莫斯科的妈妈。妈妈是唯一有资格指责她和原谅她的人。“妈妈”——这个词不是为了剥夺生命,而是因为赋予生命才存在的。
远在1918年春天,妈妈还在高等女子医学院念书的时候,就参加了红军,在医务列车上度过了国内革命战争的三年时光。妈妈曾把多少人从死神的掌心里抢救回来,其中有个笑嘻嘻的青年,名叫瓦列里·布拉金斯基。即使这段婚姻很快就不欢而散了,娜塔莎也还是觉得,他们一定曾经热烈地爱过。因为这段爱情的唯一结晶,被妈妈唤作小雄鹰。
但是,亲爱的妈妈,在战斗最艰苦最危急的时候,你那双惯于救死扶伤的手,是否曾经拾起战士们脚边的枪,向着敌人扣动扳机?这件事,娜塔莎以前根本没有想过,现在却要竭尽全力,将它深深地压在心底。
第34章
春天依旧徘徊在遥远的南方,并不为着人们的期望而加快北上的脚步。1944年初的这段日子里,游击队在冻实了的山间土地上,为牺牲的同伴掘出了许多墓坑。
并不是所有牺牲了的人,都能由自己的战友来安葬。人们把这些简单的葬仪办得尽可能庄严,这不仅是为了对墓中人致以哀思,仿佛也是为了弥补那些没有来得及料理的后事。
做完这些事后,人们就随随便便地唱着歌。这时,他们不再唱那些广为人知的游击队歌曲,而是低低地唱一些不知名的歌。哪怕是最亲密的战友,也未必能够和起来,甚至未必能够听得懂。因为这些歌,是游击队员们从各自的故乡带来的。
有一回,安东尼奥请求娜塔莎教他唱《小雄鹰》。
“你在荷包上把我唤作‘西班牙的小雄鹰’。也就是说,这是我的歌……”
“这是我的歌。”这句话的分量大概就相当于“这是我的爱人”。一个人一辈子并没有多少机会说这句话。一旦说出来,必定是满怀着幸福和骄傲的。
娜塔莎凝视着他那双坦诚的眼睛,叹了口气:
“我该说些什么好?在家里,妈妈唤我小白鹤,而我的哥哥是小雄鹰……你说这是你的歌,那就是吧……”
“……小雄鹰,小雄鹰,我忠实的同志,
你看我被敌人捆绑,
请飞往我家乡,去告诉我亲娘,
他们送孩儿去刑场……”
“我真喜欢这一段。小白鹤。”他浓重的西班牙口音唱起俄文歌来,别有一种纯朴的傻气,“我最喜欢这一段……”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前面的歌词呢。‘请相信我吧,我没想到死去,我才十六岁小青年……’照你的性子,难道不是这样?”
“是啊,不该想到死亡,然后,战斗才会很轻松。小白鹤,活着不是为了拖着枷锁。”他那橄榄绿的眸子里好像有什么在闪闪发亮,“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喜欢这一段……”
“这唱的是牺牲。可是在下一段歌词里,朋友们把他救了出来……”娜塔莎的声音非常轻,“然而牺牲常有,至于回到生活中来——很多人永远回不来了。”
“可是,你不是从坟墓里爬出来了吗?我不也回来了吗?我还活着,今年才二十四岁,我还远远没有活够……”
她霍然抬起头来,正看见安东开阔而明朗的面容。他说他今年二十四岁。对,对,算起来,万尼亚·布拉金斯基今年也该是二十四岁。
“听我说,小白鹤……死过一次,所以才更明白,活着是多好、多美的事情……”安东的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后背上,“要做一个快乐的人,小妹妹,要多笑一笑。不然,将来战争结束后,你回到家,妈妈会难过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最喜欢那一段歌词了。”娜塔莎依然没有笑,“要我说出来吗?既然你是个快乐的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没关系,你说吧。”
“因为那一段里面唱到了家乡,还有亲娘。”
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仍旧百感交集地凝望着他的眼睛。直到那双似乎是永远快乐的眸子里,氤氲着有如故乡河流般清澈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