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黑塔利亚同人)鲜花的山岗(44)
……弗朗西斯的左手将鸭舌帽低低地压在剪短了的金发上,右手则挺不自在地抚着光洁的下巴。他等着亚瑟说上哪怕一句告别的话。然而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亚瑟不过是随随便便地挥了挥手,眼睛坦率而又严厉。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是我,他还是他。”弗朗西斯暗暗地想,“能够当一个这样的人,能够爱一个这样的人,我真骄傲。”
房门在他身后合上了,整个动荡不安的世界在他面前踏上了日常的路程。
……不愧是杰出的地下工作者安杰丽卡——契亚拉!所有的任务都能处理得麻利又妥当。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在密探和宪兵的眼皮底下,把第一突击旅副旅长安然无恙地带到可靠的接头地点。那里会有人按照极巧妙的计划送他出城。
这一天是休息日。当契亚拉回到家的时候,鲁滨逊正盘腿坐在书房的地毯上,微躬着腰。他的右臂肘支在膝盖上,高高的额头依着摊开的右手。他的神情是庄重的、沉思的。
“回来了,小妹妹?”他抬起头来,嘴角浮现出一丝温柔而惆怅的笑意。
“最初你唤我安杰丽卡。后来你知道我的真名,结果在家里你就唤我契亚拉。这是违反地下工作原则的——不能随便唤别人的真名,你应该知道这一点,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现在,你又唤我小妹妹了,小妹妹……你有妹妹吗?”
“有个弟弟,简直就是另一个我。可是我希望有个妹妹,这是为了妈妈……妈妈嫁到我们家来,有那么一个丈夫和那么两个儿子,她太痛苦了。”
他们俩就像流落异乡的亲兄妹似的,并肩依偎着坐了很久。
热那亚的地下工作者们是忠实的,他们一直把副旅长送到城外很远的地方。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他自己走了。弗朗西斯真诚地祈求亚平宁:但愿支队按照预定的路线顺利转移。
他顾不上休息,知道自己必须比弟兄们走得更快。当第一座山岗向他俯首的时候,他想起了大学毕业后初到比利牛斯山的那些时光。第一个周末,他就背起了行囊,向周边的山岗一一致以问候。回到天文台后,年长的同事们告诉他:他们年轻时也是这样。结实、固执、富于热情幻想的法兰西天文工作者们!
第二天早晨,他终于在格罗塞吉村附近赶上了队伍。站岗的基尔伯特头一个迎见了他。
“啊,竟然还活着!瞧你把头发和胡子剃成什么样了,简直像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事办成了?”
“一枪毙命。咱们那点破事,都跟着他一起下地狱去啦。”
“这可好,省下多少麻烦。将来等我写《意大利北部游击战争纪事》的时候,一定要记上一笔……”
彼得·柯克兰在一旁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最初的如释重负很快就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羞愧和钦佩。何止一笔,这样的人值得许多篇章。相比之下,彼得,亲爱的,迄今为止你所做过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轰炸仅仅过去了两天,彼得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度日如年。无论是在路上还是在营地,他似乎总能看见兄长的影子在周围飘来飘去,模模糊糊的,像隔了层毛玻璃。每一次,影子都要伸出手来,揪住他的耳朵。这决不是因为他无意间出卖了自己的哥哥,而是因为他在掉眼泪。
“没出息!不知羞!”他记得亚瑟恶狠狠的斥责声,“再哭,我就亲手把你淹死在默西河里!”
勇敢的人要能坦然面对种种最坏的设想。如果亚瑟就此牺牲了,他注定要悔恨终生。然而有谁能够保证:在他以后的生活道路上,不会犯下比这更大的错误,不会承受比这更大的精神负担?
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彼得听见了密探被及时处决的消息。他没有高兴太久,而是觉得刚强和庄严起来了。
“下回有战斗的时候,带我一起吧!”他径直走到副旅长面前,以成年男子般的低音说,“我就快十五岁了,我请求您——不!我要求您。”
这天傍晚,人们在格罗塞吉村外燃起了篝火。明天还要继续赶路,第一突击旅决定转移到更远的山里去过冬。
安东尼奥和罗维诺并肩坐着,小声地谈话;丽莎在做针线活;基尔伯特的手里捧着本海涅的诗集;娜塔莎在一本书上勾勾画画,也许就是两天前基尔从废墟里挖出来送给她的数学著作。忽然,她向着弗朗西斯抬起了头:
“你在用俄语背诗,茨维塔耶娃……你懂俄语吗?”
“确切说来,只有这一首。”他笑了,“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我在一本俄国诗选的译本里读到的。我太喜欢这首诗了,就特意请教了一位老师,学着用原文来背诵它……娜塔莎,你喜欢茨维塔耶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