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事实证明，果然只要离了他的视线自己就能找回理智。无力闭眼，纤瘦脊背靠上冰冷的墙面。

如今她有三条路，一条是留在清原家继续做她的清原大小姐，一条是回柳生家，还有一条是冒险和伊藤家联络。

清原家不缺清原瑰这个嫡小姐，没有她的耀眼他们一样能在上流社会踞得高地，加上如今管家和清原夫妇愈发不闻不问的态度，只怕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没有办法讨得一席之地。

回柳生家根本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允许她的家人受她牵连家破人亡？

可若是回伊藤家——他们到底会对自己什么态度，一切都还不好说。

但只剩这一条路了吧，其他两条都定然是堵死了。

其实若按她本心，她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找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收养，每天可以无忧无虑地学习生活，可以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享受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快乐。即使不行，哪怕只是让她自力更生，她都可以保证活得绝对快乐。

罢了，还是活着最重要不是么？

看如今形势，清原老太爷只怕今晚便会与世长辞。没有明显危险的预兆，那么伊藤家这条路显然最为安全。既然已经决定，不妨先向清原家透露母亲的家世，同时谎称已与伊藤家联络，如此方得保几分时日。到时如果向哥哥透露实情，负责如他定会为自己打点好一切。已然拿定了主意，抬眼间，少女犹自几分恍然。

若是她真是他女朋友，便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吧。其实，以精市的性格，定然不会见死不救的。哪怕他为她谎称几月，自己也能找到足够的时间。

你在想什么？！那般耀眼的少年岂能玷污，何况他此刻正是重病在身。应着身旁锁门的声音，清原瑰轻轻开口，清浅语音仍是往日那般傲然：“真是多谢幸村了，我们走吧。”

“小瑰她不容易，从小就那么努力就是为了让我开心……”

“她待我是真的温柔体贴，做不得假的……”

“我走了，你代我保护好她，无论是谁都不可以伤害……”

“我知道了。清原老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

一来就被赶到了门外，清原老先生似乎有什么要事交代。无意聆听其中言语，乌发少女施施然靠在走廊的窗棂旁边，发呆。

“爸爸妈妈都知道了吗？”蓦地，清音幽如灵。

“知道了。家主和夫人正在向这边赶，应该马上就会到了。”出言回答的是同样被赶出病房的老仆。

芊芊玉指无意识划着墙砖的缝隙，清原瑰蓦地开口，悠悠地，带着飘渺：“爷爷听谁说的我有男朋友？”

有一瞬静默。

“没有人在老先生面前说过。老先生似乎只是——”尾音堪堪而断，只得来少女无奈一叹：“还要麻烦幸村。人家本来就是病人。你记得待尘埃落定之后备些谢礼给他，这件事，就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

老仆低低应声。

仍是静默。

一双月眉蹙起。

虽然计划已定让她微微安心了些，但对于突发事故的担忧让自己有些安不下心。近来她着实有些浮躁，这不好，再不静下来，只怕胜算更低了。

房门轻启。闻声上前，素手被对方极其自然地牵起，温润如玉地，少年舒缓的声音安然漾开：“那我先不打扰老先生了。想必伯父伯母很快就到了，老先生安心休息吧。”语罢，让过老仆进去，关好房门。

纤手挣开，得来对方无奈一叹：“走吧，回去了。”这一家子人啊，怎么都是意外地不正常。

老太爷将死，向来以孝闻名的清原夫妇却选择了让女儿日夜陪伴在他身边，而清原瑰则是愈发弥漫着将死的绝望，还让他帮忙调查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伊藤家，刚刚老太爷谈话的语气和内容，却又是那般的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让他保护好清原？明明这种嘱托对清原夫妇会更加合适不是吗？

所谓的“她为了他开心而努力”，所谓的“她的温柔不带一丝作假”，根本不该是慈爱的祖父和孝顺的孙女间的相处模式不是吗？

原本此事与他无关，但那老人在将死之时如此诚恳的请求，足以让任何人动容。

只是，这不合理。

“幸村不必困扰，爷爷他只是——嗯，精神不太正常。当他没说过就好了。”忍不住偏头一瞥那低头凝思的俊秀少年，仍是那般傲然地，清原瑰开口。

精神不正常吗？他明明那么清醒呢。“嗯。我不会介意的。”

“今天真是太麻烦幸村了，回病房赶紧好好休息吧，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你本就是病人，是我太不知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