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他花了大笔的银子去找huáng履，害得一大家子人跟着吃苦受穷，也没有一点怨言。但如今真听到huáng履的消息了，他反倒近乡情怯起来。

huáng庄紧绷的身体，实在不像是一个思念父亲的儿子应有的状态。

林家的管事注意到细节，难免皱紧了眉头。

但想到这是主家的吩咐，他也没有自作主张，而是将主家的jiāo代全部说了出来：“huáng师傅凭着自己的手艺被主家雇佣，如今已经住进了林家。只是林家厚道，在确定雇佣那些匠人一辈子后，便承诺会承包他们孩子的读书的所有花费。”

“其他师傅家小都在京城，也好安排。唯有huáng师傅孑然一身，主家问过他，我们才会找上你。”

“你们若是随林家人进京，也不必担心住处与京城的花费，这些统统有林家负责。只是huáng师傅也说了，这一切都要看你们的意愿，若你们不愿意去京城，他以后也会让人将每月的月银带给你们。”

huáng庄眉眼低垂，神情难测。

好半天后，他的妻子刘氏见他一直沉默，没有答应，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腰：“老爷，快答应啊！大孙子如今都七岁了，若非家中没有银子，早就该启蒙了。若是进京，日后孩子们都有读书的机会，不会再跟你们父子俩似的给人做活，还得看人脸色。”

huáng庄拧眉：“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他当然知道进京是最好的选择，可他们父子俩当初闹得很厉害，如今过得不好了，才想起过去投奔，他的面子挂不住。

“各位，还请三日后再来，我要好好想想。”

林家管事挑眉，没怎么在意地点头：“那我们三日后再过来，希望到时候huáng老爷做的决定不会让人失望。”

浩浩dàngdàng一群人威风八面地来，又赫赫扬扬地走，huáng庄的答案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心情。

等人走完了，刘氏立刻急了：“老爷，你为何不立刻答应下来？公公如今年事已高，当年也不知是如何走到京城了，就算得了贵人青眼，但他的身体是否因为当年的变故受到影响，谁也说不准。我们若是不赶紧过去，以后公公生病了，可有人在他身边照顾？”

huáng庄双拳握紧，眼神挣扎。

刘氏继续说着话，“况且公公年过花甲，身体差，稍不注意就可能生病，而且一生病就是大病，说不准什么时候便……”

“你真忍心让公公与自己的孙子和曾孙一辈子都没见过面？”

huáng庄与刘氏做了大半辈子夫妻，如何不知道她劝着自己去京城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刘氏说出来唬人的话确实有道理。

这世上最大的遗憾，约摸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以前huáng庄时常因此悔恨，可如今有了弥补的机会，他怎么能因为不重要的面子，而与huáng履较劲儿？

huáng庄想通了，转头看向刘氏：“我会带着你们到京城去，但刘氏你必须给我管好你的嘴巴，面对父亲的时候也别敷衍，否则我转头就带着人回扬州。”

——

huáng庄一家人还在路上的时候，自映画的名声传到了扬州。

他坐在车上，偶尔听到同行之人关于自映画，关于huáng履的议论，因为说的人是他的父亲，他总是忍不住偷听。

可偷听来的内容，却让他有些慌张——

当年两人闹翻的内幕，便是huáng履沉溺于不但不能挣钱，反而还要他将自己攒起来的银钱投进去的奇yín巧技。可如今，自映画的火爆却告诉他，他当年的坚持是错的。

huáng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可全家人都沉浸在即将进入京城生活的美好憧憬这种，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别扭，小感慨。

——

huáng庄赶到京城当天，正好赶上了京城第一家映画楼开张大吉。

他们坐着马车前往林家的时候，偶然路过映画楼，立刻就被那人山人海的盛况给吓懵了。

“管事，这些人是怎么了？”

林家管事笑着开口：“你看店名的题词。”

huáng庄扭头看向匾额，嘴中喃喃：“映画楼？这名字听着有些熟悉。”

“哈哈哈……这映画楼自然是用来观看自映画的，”管事大笑，“正巧，这自映画啊，就是你父亲按照我家太太的吩咐研究出来的，极为有趣。”

huáng庄看着映画楼前的人群，难免好奇：“不知那自映画是什么？”

林家管事看着huáng庄：“你竟不知自映画？”

“听说过自映画的名儿，却不知自映画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看着人群，叹气，“也不知这自映画究竟为何这般受欢迎。”

林家管事想着huáng庄一家这些日子都在路上，为了尽快赶到京城，虽然没有日夜兼程，却也一路奔波，除了晚上便没有个停歇的时候，他若是说不知道，也不是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