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料到太清不会松口，对于这一结果，婵幽并不感到意外。俯视下方的琼华众人，婵幽沉声道：“既然如此，幻暝界也不会任人宰割。”她异色的眸子中透着森冷，周身隐有无形的气势散发，幻暝界之主的威严在这一刻体现得更为深刻。

这时，双方之间的气氛变得尤为紧张。下方的琼华众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是，却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众弟子中隐藏着的神色微变的几人。

沦为战场之地现下已是一片狼藉，人与妖的尸身交横，断剑斜插入土，眼见鲜血染红了地面。众人站在血色之中，也不知脚下踏着的，究竟是谁的血液。看着朝夕相处的同门倒在脚下，剩下的人却似是丝毫无所动，只想着将妖孽斩杀殆尽从而升仙得道，有些人心中的想法，终于动摇了。

——琼华这样法，真的……是对的？

很多人都曾这样问过自己，只不过，他们并未想太多，很快便坚定地认可了师门的说法：除妖卫道，护世间安然。斩妖除魔本是修道者的本分之事，琼华此举又有何错？

欧阳少恭一直冷眼旁观，就算方才受到了牵连，和玄霄扯在了一起，他也没有将之多放在心上，那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退入人群之中，分心观察了一下，周围人神色的变化无一逃过了他的眼。

从战斗开始之时，云天青就有些不对劲儿，现在再看，便见他竟是双眉蹙起，欧阳少恭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严肃，不用想，他定是有事藏在心里。可是，这样的神情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便消失掩去，一时恍惚间或许就会错过这一转变。云天青敏锐地察觉到欧阳少恭看过来的视线，侧首对他挑眉一笑，做了几个口型：‘师兄，你没事吧？“此时，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眉宇间更是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

两人离得不近，现在也不是私下说话的时候，欧阳少恭先是勾唇，看清云天青的口型后，他才微微摇头。云天青冲他挤眼，往玄霄那边努了努嘴，欧阳少恭却不理会他，目光丝毫不转。也算是幸运，别人都把注意力放到幻暝界的阵营之上，两个人背后做的小动作竟还没几人发现。在旁旁观的夙瑶盯着还在“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欧阳少恭和云天青良久，复又转眼看了一眼剑台正中的玄霄，她略微有些感慨。当然，玄霄旁边的夙玉她也没忘，往夙玉那边多看了几眼，夙瑶便冷着脸收回了视线。

他们几人做着小动作时，其余人可没有闲着。婵幽冷冷的声音传到耳边，打断了欧阳少恭和云天青的对望：“今日就此作罢，明天再战，就不会是这般容易能够了结了！”梦貘与琼华众人缠斗已久，双方皆已受创，但作战的精锐却没有受到多大的损伤，幻暝界这时暂且撤离，怕是另有什么算计。

幻暝界被双剑网缚，即使梦貘此时回到妖界，也不能摆脱双剑的束缚，故而太清并未阻止，除了这个原因，琼华弟子的伤亡也需要考虑。

太清将所有人集中，吩咐下去救助伤员后，与众长老匆匆离去。在路过欧阳少恭身边时，太清丢下一句“好自为知”便挥袖而去。欧阳少恭低着头，看不见他是何表情，有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想要安慰，可又被旁人拉住。

“哎？你拉我做什么？”被拉到一旁的人十分不解，奇怪地问道。

拉住他的人先是不答，将他再往旁边带了带，才开口道：“你别过去，大师兄他……”深叹了口气，那人摇了摇头，没有说出最后的那半句话。

“好吧……”老老实实地被人拉着，他回头望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逐渐地暗了下来。

羲和还有望舒被留在承天剑台，玄霄和夙玉也暂时可以歇息一晚。没有受多少伤的弟子已经开始清理战场，此刻看来，竟是感觉格外的凄冷。人渐渐少了，欧阳少恭这才迈开步子，准备回自己的居所，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回去好生地休整一下也好。

刚才还在旁边的云天青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其他人早先就匆匆离去，最后，是欧阳少恭独自一人回到居所。

他身上穿着的琼华道袍上满是鲜血，衣袖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欧阳少恭换了身衣服，没心情将已经一团糟的衣服清洗再穿，干脆便丢了。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欧阳少恭走过去坐在床边，却没有躺下，心中默默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想要从中找到让悭臾有苏醒迹象的关键之处。

他仔细地回想一遍，尽量不忽略其中的细节，从双剑齐出网缚妖界开始，到琼华和幻暝界缠斗，再到最后的双方对峙，撤离……欧阳少恭的眉头越蹙越紧，从中找到了某个疑似很关键的线索——在婵幽说出有关梦境的那句话后 ，悭臾才突然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