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恭对上了她的眼睛，很久，他没有说话。隔着一面墙几经尝试，最终，他在崔家老爷期盼中的目光中伸出手，却是轻轻地闭上了窗户。

期望破灭，崔老爷就像耗尽了一生的气力，在一瞬间变得更加苍老，再也没有一丝神采。颓然地靠在墙上，崔老爷重复着这三个字：“作孽啊，作孽啊！”欧阳少恭和玄霄皆是一言不发，或许是对崔家父女的遭遇感到惋惜，亦或是别的什么感觉。

“都怪我，我不该让她找到这个东西……”喃喃自语时，崔老爷突然抬眼看向欧阳少恭两人，颤抖着手从袖中拿出一物，垂眼看了一眼手中之物，眼中竟然隐隐有着一丝恨意。缓步走上前，在紧紧一握之后，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看着他，却并未接过，问道：“这是何物？”

崔老爷用嘶哑的声音答道：“这是……我崔家代代相传的宝物。”

“宝物？”欧阳少恭与玄霄对视一眼，等待崔老爷接下来的述说。

“没错，宝物！”崔老爷突然笑了，饱含沧桑的笑，“据说，这是从太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仙术卷轴。百年前，我崔家的祖先无意间得到了它，自此发达富裕，成就了崔家百年不衰，祖先弥留之际，将这宝物留了下来，嘱咐后辈好好保管……”

“传到我这一辈，皆是一番风顺。哪知道小女自幼娇惯，偶得仙长教诲便无法无天，竟然为了一个吃软饭的男人私闯禁室，偷学卷轴记载的仙术——作孽啊！”说到这里，崔老爷已经老泪纵横，将手中之物放在欧阳少恭手上，接着道：“刚才对道长有所隐瞒，的确是无奈之举……此物崔家无福消受，还请两位道长行行好，将它带走吧！”

眼前的老者已然失去了希望，只叹一声事情已到了无法挽回之境，多说无益，欧阳少恭还是接过了这个“宝物”。

崔老爷扶着墙壁，失魂落魄地说了一句“两位道长自便。”，竟然丢下他们，自己一步一步地艰难离去。此处，除了房间中的崔家小姐，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所谓的“宝物”，其实一块残缺的，布满岁月痕迹的残布，勉强能够看见上面的一些字迹。欧阳少恭略扫一眼，待他看清了其上的内容，他的唇角竟是扩开了一道弧度。

玄霄一直在看着他，见他面露笑意，不禁蹙眉问道：“玄震师兄，这上面写的什么？”

欧阳少恭的眸中闪过一分深意，他侧首看向玄霄，道：“师弟可否听说过，渡魂之术？”

玄霄回想良久，摇头道：“未曾听过。”

欧阳少恭又将视线投在手中的残布上，缓声道：“这上面，就是记载的渡魂之术。以自己强大的精神力来占有别人的肉体，用以作为自己的灵魂寄托处，使生命得以延续……”说着，欧阳少恭唇角的笑意就要更盛几分，只是，从玄霄的角度看来，却看不到他掩在眼底最深处的冷漠。

“不过，这上面的记载并不全面。”欧阳少恭突然转开话题，看向那扇紧闭的窗户，接着道：“崔家小姐的情况，恐怕就是使用了残缺的法术，再加上自身灵魂之力太弱，导致反噬而造成的吧。”

他的视线落到了字迹的下方，原本应该是空白的地方，被人用鲜血写上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这几个字最后的一划拖得很长——张生，等我。

——呵，真是……愚蠢的行为。

欧阳少恭竟笑出了声，声音很小，但足以令他身边的玄霄听到。收回了视线，欧阳少恭将残布给了玄霄，状似无意地问道：“玄霄师弟，你怎么看？”虽然这么问了，可欧阳少恭却并不指望玄霄的回答，准确的说，应是不指望玄霄有什么令他满意的回答。

“自作自受。”

听到玄霄的回答，欧阳少恭稍感惊讶，这一回答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玄霄淡然的话音没有任何的波动，“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结果如何，又能怪谁。”

欧阳少恭的惊讶并未持续多久，直到现在，他才对这个幻境中的玄霄有了改观，玄霄，到底是不同于那些迂腐至极之人。对于这样的玄霄，欧阳少恭突然有了兴趣。

“师弟说的极是。”欧阳少恭笑着道，眼底的冷漠被温和取代，“日后叫我师兄便可，别多了生分，如此……师弟意下如何？”

在日光下，玄霄的眉眼似乎显得柔和了几分，只听他道：“好。”

从崔家出来，两人无意再在此处多加逗留，很快便出了城，继续往西边而去——

“师兄。”

“嗯？”

“方才出城时，有人喊的‘多谢菊花道长’……是在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