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林握着钥匙目送埃里克钻进葳蕤花丛之中,花影摇晃了一下,像是经过一阵风,接着恢复平静,再看不见有人的身影。然后道林立刻转身下楼,对管家说:“去买好回英国的票,快点,行李也收拾好。”
是的,他不是不喜欢埃里克。
但只是,他更喜欢自己罢了。
“对不起了,埃里克。”道林叹气似的自言自语,然后亲手整理一些最重要的不能被他人经手的东西,譬如在地下室最隐蔽的角落用了三个锁锁着的箱子。他独自一个端着蜡烛在地下室,棍在地上把箱子打开,首先看到的是整齐平铺的绣着金线的紫色绸缎的枢布。
他一直用这块枢布包裹和恶魔作交易的画像。多疑和猜忌让他不能信任把画放在某个地方会安全,所以不管他去哪里都会把画带在身边。
道林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怔忡片刻,然后揭开枢布,箱底的画像不翼而飞,只剩下一张纸,上书——
亲爱的,我替你保管这个重要的画像了。
爱你的埃里克。
道林简直要疯了。
他恨不得将这张纸撕成碎片,连同埃里克这个人一起撕碎就更好了。可这是线索,不能损坏,于是他只能把纸狠狠揉成一团,丢在地上仍不解恨地踩了好几脚,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气。
“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生气无济于事,埃里克这样做相当于一把利剑悬在他头顶。
道林不得不厌恶憋闷地又将信笺捡起了,铺平再叠好放进口袋里,烦躁不安地离开地下室。管家瞧见他,忠心耿耿地汇报说:“票已经订好了,行李也大部分收拾好了。只等您处理完事情,我们就可以启程回伦敦。”
道林黑着脸说:“不,暂时不回去了,把车票退了吧。”
那副画像不在身边,让道林坐卧不安,根本无法入睡,没两天整个人就萎靡了一圈。而关于魅影的搜捕还在继续,警察也还盯着他的住处,但埃里克如果想回来,肯定还是有办法在警察换班之类的时间回来的,他是故意的。
这天的夜晚特别黑,乌云密密匝匝地遮住天空,不让星光和月色流出半点,天气闷热,四下死寂。
道林鬼鬼祟祟地从后门离开,披着黑皮肤,整个人都像是融入了黑暗之中。他独自赶着马车到了歌剧院。
因为这些日子魅影屡犯命案,歌剧院的投资人死后,剧院经理暂时未找到新投资,加之死人晦气,只得关门一段时间等待民众忘却旧事,他才可以重新开张。
深夜的歌剧院空旷可怕,走进大门的时候,道林感觉像是投身进一只巨兽之口。他记得那些报纸上的传闻,上面说歌剧院底下有地宫密室,警察直到现在都没搜索完全,唯一确定的是,进入地宫的一个入口是首席女歌手休息室的镜子背后。
道林好半天才终于找到这个休息室,这里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人来过,桌椅上都落满灰尘。道林提了一盏煤油灯,绕着穿衣镜看了看,抓住镜框的边缘,费力地往外打开。
刚一打开,里面就有黑影向外冲出来,道林吓得跌坐在地上,一群蝙蝠擦着他头顶掠过。
道林重新爬起来,看了看黑黢黢的通道,心里实在没底,可又想到埃里克可能在里面,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天花板低矮,似乎随时都会坍塌将他埋葬,道林赶紧加快脚步。空气里是浓重的水汽,石壁上也渗着一层密密的水珠,隐约可以听见不知从哪传来的滴水声,叫人瘆得慌。走着走着,突然,道林脚下的石板往下稍稍一塌,道林根本来不及反应,脚下一空跌落下去。
噗通一声,他掉进水中,煤油灯熄灭,起初的慌乱之后,道林稍微冷静了些,扑腾着游起来,在撞到木栅栏时停下,意识到这是一个牢房,或者说是水牢。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无边的恐惧侵入幻想,让他觉得会有怪物潜伏在水中要咬他一口或者直接吃了他。
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从他的背后抓住了他,道林吓得挣扎起来“被吃我!”
“是我,道林。”埃里克说,
道林这才停止乱动,避免了两人一起被水溺死的结局。埃里克出现以后水位开始下降。
埃里克却没有给他一个温柔的拥抱,反倒有点压抑地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你又骗我,道林。尽管我做了那么努力,好的,不好的,温柔的,残暴的,可你依然想要离开我。”
道林还想狡辩:“不,不是的,埃里克,我本来是想等你的。我是喜欢你的。但是……但是……我实在有重要的事。我想我会立即办完然后再回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