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个必要。
如果只要一夕之欢,他不用理我死活。
空城 42
画
“怀歌,你的样子与从前不同了。”
“对,”我安静的看着他:“我本来就是一条蛇,不断褪皮,现在当然与从前的样子不同。”
他有些迷惑:“可是一般的蛇褪了皮之后,新生的样子与从前应该没大区别。”
我微笑:“是啊,我现在仍然有两只眼一个鼻子外加一张嘴,四肢俱全,能说能动,与从前没大区别。”
他呵呵笑,脸庞异常英俊。
过一会儿他说:“你变成什么样我也能认出来。”
声音低低的,令我想起东方人爱说的四字成语。
回肠荡气。
或抑是荡气回肠?
我记不太清,总之意思一样。
“你不走?”
我点头。
他一手轻轻放在我额上:“那,只好我走。”
我一惊,可是身体已经不能动,从头到脚,连指尖似乎都被捆住,一动也不能动。
他嘴角带着苦笑:“这里再安全不过了,连我全力时都打不破这里的门墙,不会有人进来伤害你,有仆役服侍,生活不必担忧,可能有些闷,不过向里再走有许多书籍,很多是东方搜来的孤本,你可以去看。我会再来找你。”
他的语气太沉着,我绝望的知道他是认真的。
“或者,我找一个美少年来陪伴你……”他微笑:“不要想念我,也不用挂心,我是魔王,永生不灭。”
泪水慢慢溢出眼眶,我仅能做的表示,只有如此。
他低下头来,轻轻吻我的眼睛,把泪水吮去。
“怀歌,我爱你。”
眼泪流得更多更凶。
“要保重,我们会再见面。”
他唤穿黑袍的那些活死人来吩咐,然后没有再看我,起身走了出去。
他的黑色的衣裾曳在平滑的地板上,似乎有些留恋。
但只是几步远,他已经出了这间屋子。
剩下那穿黑袍的没有呼吸的人,呆站在一边,一动也不动。
我望着它们,它们望着我。
其实彼此看着的并不是对方。
汝默,汝默。
为什么你是你,我是我?
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度过自己的生命?
一刹那悲从中来。
我今生也只哭了两次,一次为了他,一次还为了他。
我觉得自己笨到底,两次都被他抛开。
遇到什么样的遭遇是我自己的事,我并不为这个怨恨。
我怨恨的是这种身不由已的感觉。
长生不死,又怎么样?
拥有神鬼不及的力量,又怎么样?
屋子里一直明亮,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指尖慢慢的动了一下,随即全身瘫软,倒在地席上。
脸上难受的很,泪水干在脸上很久了。
那个黑袍人仍然站在原处,我抬抬手:“打水,洗脸。”
不知道他是不是听懂了,不过立刻就不见,过了片刻,用一只玉白的盆捧进清水来。
我洗了一把脸,身体的知觉都回来了。
我把这里转了一遍,当中歇了两次。
这里实在太大,不敢想象怎么用三年的时间修筑好这么大一座深置地底的宫殿。
没有一扇通往外边的门。
连一条地缝也没有。
其实我只要找一个小小的洞都可以,我的真身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小小的酒杯口粗细。
不知道汝默看到,会有何感觉。
空旷的大殿里很静,我一幅幅在看墙上的壁画。
多是风景,我认得他的手笔。
看来他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墙上的画多出自他的手笔。
我忽然看到一张画。
不是画在壁上,恐怕是别处取来的。画中景物是海港,库拉斯特海港,细雨蒙蒙,天空是暗紫的彤云,海水是墨绿的。
画中人有一头长发,被映的有点紫色的淡光。
我站住脚,这画的风格一样眼熟。
画中人也是一样。
是我。
站在栈桥尽头,披着一头长发的人是我。
画镶的很好,可以看出已经有些年月。
大约比我们分别的年月略短一些。
忽然想起四海说的话。
“我看到了......真的,你的头发是紫色的,站在海港边上,衣服是湿的...”
是的,衣服是湿的。
因为我知道这画的是哪一天。
是我独自乘船离开海港的那一天,在下雨,衣服是湿的。
汝默没有必要欺骗我。爱就是爱,不爱也不用伪饰说爱。
画的笔触极细腻,一衣一发都栩栩如生。
他虽然长居东方,画出的画却并不那么空灵抽象。
我看着画上自己的面庞,眼角的寂寥彷徨都十分传神。
我轻轻把头抵在墙上。
如困兽一样的心慢慢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