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默的体贴是就象他的人一样,是沈静的,不着痕迹又无处不在的。
我推门出来,汝默正站在走廊那里和人在说话。他穿着一件银紫色的袍子,这种要是旁人穿会有些轻浮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是说不出的高贵雅致,衬着一双眼瞳如秋日的湖水一样,明澈而深远。
和他说话的那个人穿着全黑的法衣,领子上有银边刺绣。手里拿着一根赤色木质法杖。
汝默最後吩咐了一句:“你们要多当心,不要有疏漏。”
“是。”
那个人退了下去。
“醒了?睡的好吗?”
“很好。”
我这样说的时候,有些心虚。
“对了,我今天该去领自己的差事了吧?”我轻声说:“总不能白吃饭不做事。”
“差事已经分下来了。”他说:“你没有看到你屋子里的书吗?”
“当然看到了。”
“你得将那些书翻抄重录,这可不是个轻省的差事呢。”
我笑了。
这明明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却说的好象十分辛苦一样。
看着他的笑容,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那迷乱而狂热的感觉,脸一下子又热起来。
誓言25
虽然,昨天的梦境那样模糊,但是我不会错认,汝默的眼睛。
晕眩的煎熬似的快感,那个人的面目模糊,可是他的眼睛我记得。
就是眼前这个人,这双眼睛。
他灼热的的亲吻似乎要把人整个吞噬,还有,被撩拨的火热象是要烧起来的身体……
“怀歌?”
“啊,我没事。”
汝默也没有追问,他只说:“雪停了。”
“嗯。”
“春天要来了。”
“不会这麽快。”
“早餐准备好了。”
早餐有一道汤很鲜美,我喝了不少。然後坐下来静心抄书。那是一本游记,那个人乘着船走过许多地方,他说有一个酷热的海岛,上面寸草不生,砂石都是赤红色的,在阳光下会刺的人睁不开眼。
但是那岛上有一种漂亮的的鸟儿栖身,它们有着最美丽斑斓的羽毛,在岩石缝中做窝,以海草海鱼为食。
那种鸟……
我把书放下。
明明平时这种书我最喜欢,可是现在却怎麽都定不下神,无法集中精神。
昨晚的梦,实在让我坐立难安。就象胸口捂着一块火烧的热炭一样,灼的人心神不定,又不敢被人知道。
我站起来往窗外看,长窗下头就是那深绿芍药。
芍药花开了第一朵。
它不过是所有的花苞里最普通的一个。但是这一刻它是庭院里最先开放的花。
我看着那花苞裂开口子,然後缓缓绽放。
这花美丽精致,花瓣仿佛是用玉石一片一片雕琢出来拼镶嵌成。
我放下笔,弯下身去专注的,看着这朵花的开放。
似乎哪首诗歌里面这样说,一朵花开的时间,可以发生许多事。
比如,爱情。
我伏在那朵花前面。看着秀美的花瓣在风中微微颤抖。
我以前,见过这种花。
是的,我见过……
粉白的,秀美无瑕的花朵。
大片大片的盛开在古老深暗的庭院里,从高高的穹顶上透射下来的一缕阳光,让那些盛开的花朵,有一种幽然而楚楚动人的韵致。
我恍惚着,向那朵花伸出手。
一个沈默的少年,在我之前将花剪了下来,他抱了一束粉白色的绝品芍药,向我羞涩的一笑。
我茫然,和他一起向前走。
这是在圣殿里面,还是在……
不,不是圣殿。
圣殿没有这样古旧,岩石的沧桑,印在石壁上的时光痕迹是抹不去的。
还有,河水的气息。
圣殿周围没有河。
我们经过长长的堤道,然後,进入一所石头神庙。
门柱上刻着奇怪而优美的文字。
我应该不认识那文字。
但是我却本能的知道,那写的是什麽。
遗忘神殿。
那个小小的少年跟我一起进去,然後,将手里的花摆在神龛前的长案上。
我抬头看着神龛的上方。
上面雕刻着精致花纹,却没有神像。
那精巧的花纹石柱之间,有一片阴影。
我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潮水一样的往事汹涌扑来,仿佛要将我击成碎片。
百年孤寂,爱恨离别。
荒漠,烈日,酷热,危城鲁高因和城里日渐冷漠的人们,拼命挣扎要活下去,深碧的双子海,库拉斯特海港,长长的海边堤道,还有,崔凡克。
终年阴雨的崔凡克,古老的神殿。
我爱的人。
我所经历的折磨……
那漫长的等待,寻找,不安,猜疑,隐藏在黑暗中不确定的甜蜜……
我怔怔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