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囚车一起来的,路上找机会亲手杀了我那贪生怕死的儿子,那个替身本来也想杀了了事,只是再也找不到机会动手了。”甄士谦淡淡的道,如今他的心已经古井不波,在眼睁睁的看着老母、结发妻子去世,亲手杀了爱子之后,余下的,只怕很难有什么动得了他的心。
“你今儿找我,却为何事?”贾政只感觉心里酸楚,极不好过。
“我要见令郎,你帮我安排一下。”甄士谦冷冷的道。
贾政突然一惊,忙不迭的退后一步,防备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你知道,何必问?”甄士谦冷笑道。
“不……”贾政回头,断然拒绝道,“我不会让你见着他的。”
“你想要不收盟约?难道我甄家上下数百口人命,就这么白白死了?”甄士谦陡然一把抓住贾政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你现在依然享着荣华,受着富贵,你可想过,我有何处容身?”
贾政不说话,他不能说什么,为了贾府……为了宝玉,他绝对不能让甄士谦见着他。这人极度危险。
“政……你要知道,我们没有退路。”甄士谦松开贾政,淡淡的道,“你若是要后退,早晚会步甄家的后尘,难道你想看着你已经八旬的老母死无葬身之地,想看着你的发妻死在你面前,你难道想要看着你家的女儿被一群无赖玷辱?你难道想要去那刑部大堂上,毫无尊严的受刑?”
“我不想!但我不准你见宝玉,我自有我的主张。”贾政怒道,“我为官多年,如何拿捏分寸,自然不用你教我,还有,你平时行事也太过歹毒,林家那两个丫头,你要是不下手,至于弄到这等地步嘛?”
“说来说去,你居然抱怨我?”甄士谦勃然大怒道,“林家的那两个丫头,林如海亲生的就罢了,另一个,你可知道来历?”
“我怎么知道,不是说是养生堂保养的吗?”贾政不解的问道。
“我们都不是林如海的对手!”甄士谦冷冷的笑道,“早知道就不该杀了他,宁可留着,反正有着江南一案,他也逃脱不了干系。”
“你别说这个,你且说说,皇贵妃到底是什么来头?”贾政不解的问道,林如海死都死了,但他布下的这个局,他们却是谁也破不了。
“不知道!”甄士谦摇头道,“就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可疑。”
贾政松了口气,半晌才道:“你不知道就别乱猜……”
“反正,我要见令公子!”甄士谦再次道,“我不管你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若是不让我见着那位正主子,保不准我就弄出点事情来,我现在可是一个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比不上你上有八旬老母,下有金闺弱质女儿,身边娇妻美妾无数。”
“你……”贾政差点没有被他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想起王夫人早上的话,陡然怒道,“什么娇妻美妾,你做的好事!”
甄士谦呆了呆,突然摸着贾政的脸道:“别生这么大的气好不好?”
“你……”贾政陡然拍开他的手,怒道,“我们胡须都白了,你还这样?”
甄士谦哈哈一笑,陡然想起少年之事,和贾政之间的荒唐事情,不解心痛如绞,在想想与王家姐妹之间的缠绵……妻儿惨死,顿时泪如雨下。
“政,我们没有回头路,我保不住老母妻儿,我不能最后看着你也……”说到这里,甄士谦已经说不下去。
贾政闻言,也是黯然,把刚才一腔怨恨全部付诸九霄云外,低头道:“我明白,只是……我不想你见着宝玉。”
“罢了……”甄士谦慢慢的走入荒庙中,道,“你去吧,这地方不是你来的。”
贾政呆了呆,愣然看着甄士谦落寞的身影,半晌才道:“你在京城何处落脚?要不……”
“不用了,我不想连累你……”甄士谦淡淡的道,有他这么一句话,比什么都值了。
“你去吧!”甄士谦又催他快走。
贾政转身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甄士谦站在荒庙了发呆,想着曾经的富贵子弟,居然沦落到这等下场,更是伤感——
门前,有两排依稀模糊的字迹……
身后有余往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眼前确实是无路,可是回头,归途又在何方?
甄士谦说的没有错,祖上的那个传言,四家的联盟,早就是一条不归路……
出来树林子,小厮忙着过来参扶着,刚刚走的几步,却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做道士打扮,口里唱着——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处,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