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微抿了抿唇,点头。
“我在这里也很久了,差不多该启程了。”
“你要去哪儿?”
欧阳少恭微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沿着长江,再把沿海的地方走一遍,然后北上吧……”
墨北微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样模糊的回答让欧阳少恭有些好奇,不悦的情绪倒是退了几分。
“你打算游遍天下?”
“也可能吧。”墨北微叹了口气,左手攥紧了琴身,“我在找一件东西,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但是,一定要找到,”她顿了一下,“找不到的话,我会消失吧……”
话说出口,墨北微才觉出几分不妥,她竟将这样的秘密说了出来,好在光是这句话不会让人想到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否则若是被这个世界驱逐,她就得哭死了。
幽暗无焦距的黑眸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时限不算太短,不过,也长不到哪里去,所以,我该启程了。”
欧阳少恭心中“膨”的一声,如同擂鼓般,震得他心中一颤,他费了一番力气才掩去自己的惊愕,维持着平静的表情。
她竟然也在找东西!
与自己何其相似!
找一件不知在何处的物件,若然失败,便是消失。只是不知道她口中的“消失”与他理解的有否差别。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顺利找到它。”
修习精神异术的人感知最是敏感,善意恶意一刹即可分辨。
那句话中的祝福令墨北微心中一暖,隐约的忐忑不安消去不少,她不觉笑了出来。
“那就承你吉言了。”
墨北微站起来,收起二胡,便要翻墙而出。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墨北微的脸立刻变成了“囧”。
一个月了,她竟然没做过自我介绍,也没问过对方的名字!
两人就这么“你、我”的交谈也没觉得不妥。
她咳了一声,略有些尴尬。
“我姓墨,墨色的墨,名叫北微,北方的北,微风的微。你呢?”
男孩带笑的声音是墨北微对琴川最后的印象。
“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看着墨北微翻墙而出,唇边浮起一抹微笑。
他有预感,他们还会相见。
白发盲眼的女孩,墨北微。她的身上藏着许多秘密,不提那首曲子,若不是仔细看她的眼睛,根本不会发现她其实看不见,她的动作习惯与常人无异,并非盲人特有的听声辨位,遇有动静先动耳朵,而是先转视线。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灵力,那么,是什么力量让她如同视力未损一般?起初几日,让他入睡的力量又是什么?
三年之后。
七岁的欧阳少恭和附近的小孩一起玩着幼稚的游戏——严格说来,他更多的时候只是在看,偶尔提出一些建议让游戏变得好玩一些罢了。
至于参与进去……
还是算了。
若不是担心被人看破,他甚至不想和这些孩子凑在一起,哪怕他们天真活泼——每当看到他们,他都会想到,当初害死了真正的欧阳少恭的那些孩子为何会如此天真地以为只要道歉就会被原谅?
这一年,方家终于如愿地得到了一个男孩,取名为方兰生。
方兰生的满月酒请了很多人,欧阳少恭跟着家人去了,只觉得闹哄哄的很是厌烦。
他也曾经有过这样满脸喜气给自己办生日宴的家人,到头来,一旦发现他不是寻常人……
那种畏惧厌恶的眼神,他永远也忘不了。
即使他是为了救那些人而使用了法术,那些人喊着“妖怪附身”,再不肯认他是他们的家人。
欧阳少恭假装不舒服提前退席,走到郊外散心。
清风徐徐,树叶飒飒作响。
一抹白影穿林而来,直直地扑向他。
欧阳少恭右手一抬,正要施术,忽而露出惊疑的神情——这分明是符鸟!
谁会用符鸟传信与他?
难道会是……
怀疑和否认的情绪在符鸟落地时化为淡淡的惊喜——那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喜悦。
展开薄薄的纸片,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欧阳:
见字如面。
我在洞庭湖边。洞庭湖很漂亮,湖水有些凉。
“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我试了试,的确是很有趣的事。
我有些时间没有做过符鸟了,灵力也有限,如果你收到了信又有空的话,可以通过驿站给我回信。这个月我应该都会在巴陵。
墨北微。
反复看了几次以后,欧阳少恭露出了一个十分微妙的笑容。
原来她懂得法术,那么,应当是出于某种原因失去了灵力,才会是几年前的那种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