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在恍惚中,有一个声音,很轻很轻,却震动心魂。那声音,要他变强。
东方九日九夜,耗尽心力作书,却也九日九夜,与他气息相融,一刻也不曾分离。
维克多只不过是用寥寥数语,说明这一切,但是,理查可以想象到,这九日的辛劳。
可以想象得到,在淡淡阳光中,东方低头凝视他的眼神,俯首在他耳边说话时的情景。
一切,一切,犹如亲见。
因为那九日的晕迷中,黑暗深处,他始终有一缕灵光,醒着,看着,感受着。
他可以在脑海中勾划出,那时照亮满室的阳光,从窗外吹来的微风,东方坐在他身旁凝望他的安静神情,和阳光给他们镀上的淡淡光辉。
一切那样美好,美好地,让他这本该浮燥焦虑的心,都沉静了下来。
想到这一切,哪怕这只是在他晕迷中发生,哪怕他并不曾清醒地感受,却依然觉得生命从不曾如此美好。
所有的杂念,自然全消。一心一意,全神全志,只想遵守那个声音,最后的叮咛。
数日之内,就能凭自己的力量,凝聚和笨拙地掌握那股内息,运转全身,安然入定。
在维克多看来,可算是极天才,极了不起了吧。但是,理查自己心中明白,在那九日九夜间,东方的力量一直在他体内流转,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大小周天。黑暗中仅有的灵智记得这一切,这将要崩溃,却又被硬生生拉回来的身体记得这一切。
他闭上眼,安心凝神,便可以回忆起那温暖流转的方向,体内的气息,仿佛自己懂进前进。他只需要保持着心灵的空澈明静,理解感受着维克多的讲解和引导,顺其自然地运行即可。
他活下来的奇迹,是东方一手所创,他修炼的奇迹,又何尝不是东方,在悄悄引领。
他知道,为了救他,东方已元气大伤的身体,而不知来历的巨大危难,却迫在眉捷。
但是,这一刻,他并不愧疚惶恐。
他不去思考,东方到底要面对什么,不去想,东方有无可能安全回来,也不咬牙切齿地发誓要变得强大,万一东方不测,必要不惜一切地复仇。
原来,许多事,已经不必思考,不必多虑,无需选择,无需决心。
就象空气,象水,象日升月落,都成了理所当然,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在能力所及之对,帮助东方,是理所当然。连累了他,无需道歉,无需不安,也是理所当然。
现在即然做不了别的,安心安意,先让自己强大,也全无芥蒂,毫无愧疚,亦是理所当然。
不再去想,为他还是为自己,因为一切都已没有了区别。
仿佛那九日与东方气脉相连,便连心意和灵魂,也相通相系了。
东方的洒脱,东方的任情纵性,东方的万事直指本心,想来亦是如此。友朋交心,知己相对,能做的,便尽力而为,做不到,亦无需失意伤情。
谈什么,谁亏负谁,谁配不起谁,谁更惭愧,谁需内疚,谁付出得更多呢?
内息徐徐运行周天,身心一片宁和,四肢百脉,自有暖流轻轻涌动。
理查微微一笑,徐徐睁开眼。
四下里一片空旷,整个法师塔,不见踪影,四周或坐或站,或飞,或浮着,各种各样的奇人,奇兽,唯一熟悉的,只是身下的床,和身边的维克多。
莫名其妙地浮在半空中,他神色不变。
只消过是轻轻睁开眼,身边的维克多就自生感应。
“总算醒了。”话音未落,斗气一撤,浮在空中的二人一床,猛得向下沉去。砰得落地,维克多往床边一坐:“你倒会挑时候,事情完了再醒。”
现查也不惊慌,只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维克多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不知哪来一股力量,冲毁了法师塔,法师塔里,那些要命的东西全失控了。幸好,这些东西在肆意破坏的同时,也在彼此杀戮和毁灭,我一直顶住,不被波及,他们自己就互相消灭光了。”
维克多说得倒也轻描淡写,他这大半日地支持下来,种种凶险,仿佛并不值一提。
理查微微皱皱眉,目光四下一扫,这天下第一法师塔,大难之后,连一点废墟都没留下,全在各种各样的巨大破坏力下,化为烟尘了。
再看着四下里,奇形怪状的各族各职业强者们,依旧震惊莫名的面容,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景有多么可怕。
什么力量,能对兰蒂丝的法师塔造成催毁性的打击,什么力量,能令维克多这位剑神都如此疲惫吃力。
理查蹙眉沉思,。维克多安静地望着他,暗自欣然。
他知道,理查怕是猜测到事情同东方有关了,却并没有一丝焦燥失措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