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微微一哂:“你觉得我上回不该放她走?你有无想过,要强留下她,我们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伊索尔德默然不语,直到现在,每次回忆起与兰蒂丝交手时的感受,他还是不由自主,冷汗涟涟。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人类对魔法的动用,可以达到如此灵巧精微地程度,各系魔法的从容挥酒,自如切换间,流畅自然得,仿佛没有一丝迟滞。
人类对于魔法兼修不可能同时达到化境,各系魔法相克相碍的一切常识,在兰蒂丝身上,仿佛都成了笑话。
就连什么禁咒奇法,她施展起来,都有一种举重若轻,随意自然的感觉。
那一战,看起来,似乎是神殿以庞大的力量,压着兰蒂丝在打,可是他自己身在局中,清楚地知道,兰蒂丝留有余力,双方真要毫无保留地对拼起来,最起码,他这个控制魔法阵中柩的十二大主教之一,一定会死在兰蒂丝前面。
不管教皇和兰蒂丝之间最后订下的协定,是吃亏还是占便宜,伊索尔德本人是绝对支持停战的。
至少,他活到了现在。
但此刻,他表达的却完全是相反的意思。
“只要能除掉这个大敌,一些牺牲又算什么,只要陛下还在,神殿的荣耀就在,我们当时如果运转魔法阵和她拼到最后,不是没有机会留下她的。”
其他几个大主教,也都纷纷点头。
他们的地位仅次于教皇,在教皇面前,倒也不必过于毕恭毕敬,偶尔表达了一下不同的意见,还是可以的。
“她的誓言仔细想想,漏洞不少,又没有强有力的约束和惩罚,这一次,我们……”
“我们是上了她的当了。”教皇微笑着问。
同教皇平静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伊索尔德恭敬地低下了头。
他只不过是,抢先一步,把其他人的疑虑和不满表达出来罢了。
的确兰蒂丝已全身而退,东方却还不见踪影,在神殿高层中,隐约的不满,零散的议论,都已经悄悄冒头了。
做为教皇最信重的属下,与其等着别人,一时控制不住,冒犯教皇的威严,不如他先一步以较温和的方式,来表达出大家的不满,也让教皇可以不伤颜面地,化解这些人心中的芥蒂。
“殉道而死,是至大的光荣,你们以为,只有你们不怕死吗?从我发誓把身心奉献给神明,直至今天,已经五十多年了,哪一天不准备着为神的荣耀,奉献我的一切。难道你们以为,我放过兰蒂丝,真的只是被她摆出不惜一拼的样子吓退了。”
教皇一句一顿,徐徐说来,面上倒是无喜无怒。
但在场一众仅次于教皇的神殿高层人物,无不垂手肃立,神情恭敬肃穆,不敢有丝毫轻慢。
“你们以为,要杀她,我们只需要承受巨大的死伤吗?大错特错,我们要是跟兰蒂丝拼生死,最终只能导致诸神的荣耀,受到无可弥补的伤害。”
伊索尔德神色一动:“陛下,难道……”
“不错,虽然我一直没有出手,暗中保留着教廷最大的力量,但兰蒂丝也明显没有尽全力。就连受伤,被困,都只是演给我们看,让我们好下台的,一旦她全力施为,即使是我们四下里布着的结界也会被她完全打破。当然,就算她能破围而出,我也有自信可以牢牢牵制住她,让她没有机会摆脱我们,但那样一来,不打上个几天几夜,不破坏震动小半个萨尔瓦,根本不可能打败她,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
教皇的语气忽然一顿,心间忽生异兆,没有任何来由地,忽然从星芒四布的魔法阵最中心站了起来。
四下里众人听他说话,都是一惊。“陛下!”
“他来了!”教皇的眼神,说不出地奇异,表情更是极为奇妙,声音遥远而悠长,仿佛是梦中的一声呓语。
众人心间都是一凛,心灵中的本能让他们理解了教皇的这一声宣告,理智却告诉他们自己,这绝不可能。
教皇眸中,终于现出灿烂的异彩华光,再次重复:“他来了!”
帐外一缕箫声乍起。
这里有近十万人驻扎,有无数人来来去去,有无数的小集市,有无数的牛马驴羊,鸡鸡鸭鸭。
各种各样,嘈杂混乱的声音,数不胜数。
然而,那一缕箫音响起,听来并不如何强劲响亮,天地之间,却只余箫声悠扬,越拔越高,而其他所有的声息,都已不存在了。
他来了!
金帐中,每一个人都知道来的是谁,每一个人又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能置信。
无数人的惊呼在外响起,箫声下,却只如无声的惊叹,根本不值一提。
金帐外,无数的魔晶亮起,无数的魔法精灵被唤醒,无数道光网交错参差,形成随时可以收拢的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