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不解的睁眼问东方:“你在做什么?”
东方冷冷看他一眼:“不用管他们,专心做你的事。以心使身,从人不从己,从身能从心,由己仍从人。由己则滞,从人则活……”
东方的声音,平平淡淡,既无感情,亦无顿挫。并不高昂的声音,却在整个山谷内回荡不绝。一字一句,竟似天际传来,如晨钟暮鼓,一声声响彻心头。
维克多苦笑了一声,便也把诸般猜测,各种杂念俱都去净,闭了眼睛,继续静静聆听。
天地俱寂,却偏有那仿佛让整个世界,都跟着一起震动的声音,永恒的响在耳边心头。那声音宏亮的似乎可以震碎所有的黑暗,全部的阻滞,但世界,却依然是安静的。
吵闹与宁静,如此极端的两种感觉,却平和的融于了一处。
维克多安静的思索着那些奇异句子的意思,感应着身边东方身上那奇妙内息气机的变化,调动斗气应和着。
时光似乎过了许久,东方仿佛已念了无数句子,却又似乎时间根本不曾流转,所有的力量,气机,明悟,感受,都停顿在这一处。
仿佛有一只手轻轻按在胸前,仿佛有极温暖,极柔和的力量,如春水融融,静静的流入体内。
他平静的放松身体,平息斗气,任由那无穷无尽的力量,悄悄融进四肢百骸,流进他每一点经脉,每一寸骨骼。
天地间一片空明,他甚至已经不再思索响在耳边心间的声音,一句句,讲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再刻意去运行斗气,只是任由体内充盈着的力量,自自然然的随着那些语句去运转。
物我两忘的世界中,即非光明,亦非黑暗,时间与空间都已不再存在,只有那清晰的语句,绵绵无绝,仿佛化成清晰的文字,无穷无尽的列于眼前。只有那胸前的一点暖意,缓慢却从无断绝的,把无边无际的全部虚空,都温暖了起来。
属于维克多的斗气,渐渐的在消融,慢慢的变得柔和。然而属于东方的,那种奇异的力量减压,仍旧清晰的拒绝着所有的不速之客。
谷口处,克罗泊依然以那种乌诺所不了解的姿式盘坐着。这是克罗泊当初在山谷中和维克多互相交手印证,通过维克多学习了许多东方的神奇力量之后,才开始使用的姿式。不仅是他,这段日子里,奥撒兰使团的几位剑圣,几乎是一有时间,就这么静静盘坐着,日以继夜,一动不动。
乌诺在克罗泊的身后,看不到克罗泊脸上那种有所明悟,又更多疑惑,若有所思的奇妙神情。
“……秤彼劲之大小,分厘不错:权彼来之长短,毫发无差。前进后退,处处恰合,工弥久而技弥精……”
东方的声音,依然继续平平的颂念着。
乌诺忽然间感觉到身边斗气波动剧烈,心中一惊,脱口道:“大师……”
话犹未落,一股无对无匹的绝大力量扑面而来,他被震得倒飞三丈,身在半空,就听得骨头咯咯连响,不知断了多少根,纵然如此,他还是咬着牙,勉力提聚斗气,轻身纵跃,勉勉强强,安全落地,才要张口,却是喉头一甜……
他性情十分倔强,冷着脸,硬生生把到了咽喉处的一口血重又吞下去,望着前方,盘坐于地,却隐隐颤抖的克罗泊,急切的问:“大师……”
克罗泊身形一晃,再晃,忽的仰面倒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乌诺惊得手足发凉,顾不得自己的重伤,疾扑过来,想要扶起克罗泊。
克罗泊却是一手撑地,迅疾的坐了起来,眼睛发红的死死盯了山谷一眼,一把将他推开:“我没事,你不要管。”
他的声音略有嘶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凶狠愤怒。
乌诺全身一颤,一时真不敢再乱说乱动。
克罗泊深深吸了一口气,重又闭目凝感。
山谷中传来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平平淡淡的念着让人听不明白的句子。
“……力从人借,气由脊发……”
克罗泊的身体又慢慢颤抖起来,脸色越来越白,身周斗气,复又剧烈波动起来。
乌诺已经吃了一次大亏,这时自然小心的连连后退,如临大敌,神情却惶恐惊怖起来了。
剑圣的安危关系极大,克罗泊要是连维克多和东方的面都没见着,就出了什么大事,那他就是死,也补偿不了国家的损失。
他脸如死灰的看着身子渐渐又开始颤抖的克罗泊,又恶狠狠的望着山谷深处,好几回想要不管不顾,直往山谷里冲,最后又按捺住这种不顾死活的冲动,咬了咬牙,大喊一声:“大师,请支持住,我立刻去报信!”
他当即转了身,全不顾激发伤势,飞一般的奔出山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