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夜三更,荒郊野外。我能有什么事?”
“就是半夜三更,荒郊野外,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处。如果你讨厌我这个破坏气氛的人总是跟着你,就该约那个女人进你的帐篷。只要你不偷偷摸出来,我和所有护卫,都只会远远躲在帐篷外的。”
“如果只是进我的帐篷,那就不算离开营地,就算要上山打仗,只要一吹号。那女人也能从我床上爬起来去参战,这还能有什么意思?我让那女的出来,就是要看看,她会不会为了讨好我,而把命令放在一边,把维克多的死活丢开不管。”
“这根本不需用试探,光看看那女人捏住纸条时的表情,就知道她绝不会放走你这条大鱼。”
卢瑟的语气依然是生硬地。
“看,就算是我那位能干的叔叔。他的手下也一样有人不把他放在最重要地位置,也一样有人,懂得为自己争取最好的一切。这世界真是公平啊,就算是维克多,也不可能让所有人不惜一切,效忠到底。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就算他比我强,也只强得有限,对吗?”
“你妒忌他就直说。用不着这么辛苦别扭地给他找不自在。惹怒了他。你别想借到黑骑。”
“卢瑟,我承认我是故意想惹他生气。可是,我也清楚地知道,一个小小的女战士的背叛,不会让他的眉毛多动一下。卢瑟,你不知道他有多冷酷……”
“冷酷?殿下,你从十二岁开始四处闯祸,惹出大小麻烦无数,据我所知,他前前后后救你帮你为你出头替你花冤枉钱帮你解决问题共二十三次,甚至有一回,他还替你挨过刀。”
“是啊,卢瑟,所有人都知道我胡作非为,我惹事生非,而他总是象救世主一样出手相助。可是,每一回都是我求过他,他才动的手,我要不求他,哪怕他只要抬抬手或说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他也不会主动帮我的。我甚至怀疑,就算我被人砍死在他的面前,只要我不开口喊他帮忙,他也只会在旁边看着。”
那懒懒洋洋带点不经心地声音,和沉凝如铁的有力声音自远而近,马蹄声在河边止住,然后是下马声,踱步声,一屁股坐下的声音,连续响起来。
东方在激流中睁开眼,叫维克多叔叔的人,该是什么身份呢?也没问过希雅,国王到底有几个兄弟。
他在水中不甚在意地笑一笑,原本轻如无物要随水而去的身子忽然向下沉去,直到沉至河底,他才悠然重新闭目,内呼吸自成循环,他一人,就是一个小小天地。
他在河底如生根一般,丝毫不被水流带动,闭了眼,悠然睡去。
那飘忽的声音还是穿过层层河水,传入耳中。悠然入梦的他,对于外界的一切感知仍然不散,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只是他水中小睡的他,不会或者纯粹只是懒得去思考理解而已。
第五十六章 冰火同心
“卢瑟,我那位叔叔非常能干,非常有本事,而且为人又一向低调,不抢风头,不碍人家的眼,甚至也不争权,但看起来又很热心,不管是亲人,还是同僚,似乎任何人有事求他,他只要能做到,好象从来没拒绝过。”
怪异的笑声响了起来。“除我之外,估计没有几个人还能看透他的冷酷。”
“卢瑟,十年前那场兵变,震惊王城,父王临时调不来任何亲信军队,只好派人向他求援。他带着人一路血战,拼着命把父王救了出来,可有谁知道,在此之前,叛军从他眼皮子底下走过,他不但没有任何拦截的举动,甚至连派个人给父王报信的力气都省了。”
“七年前,我那位了不起的王储大哥拉了那么大的亏空,眼看着填不上去,要被查出来,王储的位置也许都难保。他痛苦得几乎要自杀,整天挂出一副活不下去的表情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却一句都不问。如果不是后来大哥鼓起勇气,开口借钱,我怀疑他会真的冷眼看大哥死掉。”
“可他还是借了……”
“是啊,他还是借了。为了替大哥将吃喝玩乐赌博胡闹欠下的军费亏空补上,他几乎用尽了他领地一整年的收入。”
透过重重河水穿来的声音也许已经扭曲了,所以这时候听来,似乎有些不合理的咬牙切齿。
“我在王都惹事生非结了一堆仇家,为了躲灾,要求去他的领地玩。他眼也不眨地同意了。我在他的地方胡作非为,小小年纪,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还故意带坏他手下的年青官员,或是官员亲信的孩子们,我愚蠢,我自大。我虚荣,我不知收敛。很多人把我当冤大头,带我去玩,骗我花钱,引我赌博,糊弄我买他们的假古董。假珍藏。他只劝过我一次,我不听,他就再也没说过,没管过。他只告诉过我一句,在他可以负担的限度内,他会替我承担,如果超出了他的能力,他就把我的债务扔给父王。就连那话,他说得也很平静地。没有愤怒,没有轻视,没有无奈。没有恨铁不成钢,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