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俊只是垂着头,弓起的背脊如今好凄凉。
“有哪里不同?有哪里变了呢?我以为乐俊是我的朋友。如果是王位让友情变质,那种东西我宁可不要!”
矮小的朋友没有答话。
“这是一种歧视。你没有因为我是海客而歧视我,那为何要歧视我是君王?”阳子握紧了双手,一阵心酸涌上来,但她更加坚定地吼了出来。
“……阳子。”
“我并没有遥不可及,是你的心才遥不可及。我和你之间就只有顶多两步的距离啊!”阳子吼着,泪水已经流了下来。她比了一下横在自己脚边和乐俊脚边之间那段短短的距离。
乐俊抬头看阳子,前脚尴尬地抓抓胸前的毛,丝线般的胡子晃了晃。
“乐俊,不是吗?”阳子继续质问着,毫不退缩。
“……在咱看来有三步。”乐俊比了比自己的步子,胡子一颤一颤的,就像初见时那样。
阳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终于笑了出来,眼角还含着泪,“……那算我不对好了。”
在转角的地方,一个裹着披风身形瘦削的人站在那里。看起来像是倚着墙壁在休息,也像是打量着旁边的摊子,因为帽沿垂下半遮住脸,令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果然,猜的没错。顺利的和解,真让人开心呢。”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依然能分辨出这是属于少女的音色。
清丽温润,如山涧溪流,月下竹影。
她拉了拉帽檐,一手捂住了心口。
她也曾经听过几乎相同的争论,经历过相似的事情,因为身份的变化而发生的改变等等……
果然很像啊,阳子和曾经的自己。
那样怒吼着“我就是我,和我是什么人无关”的自己。
尽管实际上,人与人相处,不可能不受身份地位影响的,这就是现实的无奈。
想要保住的情谊,在某些金碧辉煌的阻碍之前,是不堪一击的。
当立场相悖的时候,互相举起刀剑砍杀,凭着自己对对方的了解设下陷阱,这种事情……
幸好,阳子不会遇到。
那个半兽真是了不起。张清,她要记住这个名字。
阳子越来越有“王”的器量了。
少女闭了闭眼睛,向里面瞄了一眼,不禁愣住。
阳子居然扑向乐俊,紧紧地抱住了他,还激动地又笑又闹。
“没常识……”少女咬牙说着,只觉得自己一起丢脸了,而且,那个大笨蛋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到了下一个城镇以后,乐俊去衙门上书,之后回到客栈等待。
有关要住哪种等级的客栈两人还争论了一会儿,简直让旁边偷听的三人一头冷汗。
“弦姐姐,这么说起来,我们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你姐姐我挣的。”
“弦小姐,那是怎么挣到的呢?尤其是我们才刚刚来雁国的那一会儿……”
“劫富济贫。”
“啊?!”“啊?”
“弦姐姐,我们不出去见他们吗?”
“不着急。过会儿,你们正好可以锻炼——”
“锻炼什么?”
“除妖。”
过了很长时间,坐在茶楼的这三只都快睡着了,街上传来哀嚎声。
三人马上清醒了。
阳子冲出客栈,摆好了姿势。
韩霜不由得挑眉,“姿势不错嘛!弦姐姐,是你教的吗?”
“不。这还不是真正属于她的武艺,看不出来吗,她体内栖息的东西……”无音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轻轻放下。
“我们也准备吧,江离,这个位置可以吗?”
江离站在茶楼二楼的栏杆旁,看着斜对面的妖魔,沉稳地点头,“可以。请小心,弦小姐,韩霜。”
“要你小子多话,我又不像你那么莽撞。掴趾追雀,你就乱来吧!”韩霜啐了一口,举起手中的长剑,一翻身从栏杆处跃了下去。
无音耸了耸肩,“谁才是莽撞的笨蛋啊,跳到檎昡群中算什么事——给他点厉害瞧瞧,江离。”说完之后,无音在栏杆上点了一下,飞身而出,在落下的途中已抽刀而出斩落了几只檎昡。
阳子已经被鸟群挡住了视线。
狭窄、光线不足的小巷中,从两旁店铺流泄出来的灯光,根本不足以照明,朦胧的光线反而更加深阴暗处的漆黑。鸟就在附近,仿佛会突如其来地从黑暗中涌出。
她躲开了扬着头冲过来的青牛,再打下一只鸟,这时却听见数也数不清的生锈金属轧轧作响般的怪声在靠近。
“难道还有吗……”
她的背上冒出汗来。
因鸟而分心,没有立刻将之置于死地的青牛,成了难以应付的对手。这时她看见成群的猴子从巷口蜂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