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莫姨等在门口,簇拥着无音的人们自动散开,让无音走上前去。
莫姨一把搂住无音,深吸了几口气,声音还有些颤抖,“你这孩子,来就来,还要让莫姨担心几天——”她陡然停住,望向门外。
视线最终停留在犬狼真君身上。
莫姨抽噎着松开了手,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多谢真君大人相救。真君大人驾临,令敝舍蓬荜生辉。”
周围的人们猛地一怔,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跪下,口称真君。
一时间,显得无音相当突兀——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
无音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似乎除了道谢时她压根没跪拜过,也从来没有起过这样的念头。在她心里,仙神和妖魔无甚不同,若不是有绝对的力量差异,她跪什么跪,何苦来哉?要是说起来,她自己还顶着个神职不是吗?
一系列心理活动的结果是她仍旧大剌剌地站着,弯一弯膝盖的意思都没有。
诚惶诚恐的黄朱之民们这下有些慌了,看看犬狼真君又看看无音,有些人的眼中颇露出责备的意思来。荷英偷偷拉了拉无音的裙角,向无音使着颜色。
犬狼真君的神情平静如昔,半点愠怒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起来吧,无须多礼。她——”他看了无音一眼,眼中多出几许笑意,“这样就很好了。”
无音立刻想起曾用刀指着他威胁的事情,不禁失笑,“是,多谢真君宽恕。”
众人皆愕然。茫然四顾者有之,惊骇不定者有之,窃窃私语者有之,但谁也不敢高声说出来。
无音满不在乎地垂手站着,直到莫姨一发话,众人纷纷站起来各自落座,她才摆脱了被围观的情形。尽管如此,仍有不少人偷眼看她。
莫姨有些为难地站在门口,“这……真君大人,您是……”
“你们自便,不必管我。”犬狼真君淡淡地说道,随后消失不见。
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私语纷纷,看向无音的人也多了起来。
无音终于回了众人一个微笑,“他大约喜欢清静,自去休息了,并不是气恼了。”
“你说的容易!那可是、可是犬狼真君!你若是得罪了他……”一个中年汉子忍不住拍岸而起,话说了一半,便涨红了脸,“倒霉的可是我们!”
无音环视众人,发现不少人露出隐隐赞同的神色与忧虑,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这是操哪门子的心?如果他恼了我,当然是和我算帐,怎会牵连你们?他才没有这么小气——况且,他也并不习惯别人跪拜,不然怎么会走得这么快?”
“你——!”汉子气急,“仙人的想法你怎么知道?!胡乱揣度,万一……你懂什么?!”
至少比你懂的多。无音腹诽了一句,浅笑着摇头,“尊敬是放在心里的,体现的礼节也各不一样。你又怎么知道,对我而言,什么样的礼节体现了什么意思呢?”
“这……”汉子当场僵住,脸色往紫红色发展了,他倒没想到这些。
“……双膝着地,全了下跪之礼,对我来说,这可是祭拜的礼节啊!”无音自行省略了它的另一个含义“臣服”,觑了那人一眼,见他可怜兮兮地僵立着,不禁叹了口气,“若是您的疑问已经得到解答,可以让我坐下了?我还真有些饿,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汉子一脸惭色地坐下,悻悻不语。
众人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莫姨这才松口气,笑着招呼道,“莫姨的手艺在这里也是数一数二,你就尽管吃吧!先前看到那件衣服……我……”
无音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只是有些贫血而已。”
她那件染血的衣服,怕是让莫姨提心吊胆了好几天。
至于莫姨怎么认出那是她的衣服,这倒不稀奇。一同旅行半年多,认不出才稀奇。
“……以前说你,你总不听,以后,可别往危险的地方去了。单是这一次,就差点让我……”莫姨哽咽了一下,眼圈都红了,“不说了,大家吃菜。人没事就好!”
荷英和翠缕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端起酒杯。
“薄酒一杯,敬我们可爱的琴师小姐!欢迎她来到我们的家!”
“敬琴师小姐!”众人纷纷举杯,冲淡刚才的尴尬。
无音双手端起酒杯,笑着还礼,“多谢大家,先干为敬。不过,过会儿可别灌我啊,我真有些害怕哩!”
她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饮下第一杯酒。
就像无音所担心的那样,她的确是被众人轮番敬酒,到后来若不是莫姨阻止,恐怕她不喝到天明都不可能。
在莫姨拉走她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人清醒着了,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