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期待着死亡——在他得知了自己四年的所作所为后……
长鞭的主人侧了侧头,眯起眼睛,带着谐谑的笑意。她自顾自地治疗好身上的伤口,才懒懒地说。
“我有说过,要杀你吗?”
雅安不禁愣住了。
他默默回想片刻,貌似,当时她话没说完,就被自己打断了……
“……那你要把我怎样?”
无音的嘴角一抽,掩面低头。
“别说的好像我要强抢民女好吗……什么叫做‘把你怎样’啊……”
雅安看着她的动作,差点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你,到底,要怎样?!”
更夜默默摇头,果然这孩子被气得不轻,视死如归的人未必有被人调戏的觉悟,何况还是面对着自己的“仇人”?
“能做决定的人并不是我。”无音突然端正了脸色,用鞭子把雅安绑成了粽子,打横拎起来。
“呜……”雅安不适地挣扎,立刻被缠得更紧。
“杀人者人恒杀之。博基的份就算了,但是被你杀的其他人,他们的亲友尚在人世吧,有不少都在城中,是吧?如果把你这个‘杀人凶手’公之于众,乡民会是什么反应呢?雅安,你也很期待吧。”
无音对更夜使个眼色,跳出了窗外,越过院墙向外跑去。
更夜随后跟上。
雅安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看着眼前的景色上下颠簸。
一阵急驰后,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脚终于落了地,然后,他认出了这是哪里。
是城中的广场。
不知为何,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人头攒动,比肩继踵。真可谓人山人海。
人们的脸上没有以前那种带着几分迷糊的幸福笑容,而是可怕的清醒,最前方的人们则怒视着他,更有些人眼中尽是怨毒的憎恨。
他很容易辨认出这种感情,因为,他也有。
原来,被人以这种眼神看着,是这样的感觉。
心底冒出冷意,渐渐渗透到骨子里。
雅安没有移开目光,坚持和他对视。
他想着,这是我应该接受的。
杀人者,人恒杀之。
缇希洛雅,这就是你要我看的吗?我现在知道了,被人憎恨的感觉,很不好……
“姐姐,我已经通知了所有的住户。差不多人都在这里了。”
一个男中音打断了雅安的思路。
他转过头,看到了被他关进过地牢的男孩。
男孩背悬长剑,身姿挺拔,脸上犹有倦色。联系到他说的话,雅安也知道原因。
一晚上跑遍所有的住家,怎么可能不累。
他已经不会感觉到惊讶了。
既然“她”是“缇希洛雅”,那么她的弟弟怎么是一个地牢关的住的。
“辛苦你了,韩霜。”无音赞许地拍了拍韩霜的肩膀,右手一挥,将雅安摔倒在地。
砰的一声,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琉璃色的长发本已被汗水湿了,现下沾上了灰尘,立刻失去了美感,变成一团乌七抹黑的东西。
“乡亲们,大家都已经‘醒’了吧。如你们所见,几年来,愚弄了你们,操纵着你们生活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他杀死了前任乡长,未经任命便窃位而居,更屡屡杀死无辜百姓,罪行昭昭。要如何处置他,还请乡亲们拿个主意。”
无音朗声说完,便退到一旁。
韩霜和更夜本想开口,都在无音的眼神中沉默下去。
她的口型分明比着,看、下、去。
人群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细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博基也不是个东西,他也算是为民除害哪!何况这几年丰衣足食,比起那时候强的多了……”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他这是造反啊!杀害朝廷命官,还草菅人命,隔壁的张老头就是想出城送个信,就被他杀了!”
“对!我爹爹也是他杀的!还说请爹爹喝酒,第二天爹爹就……”
“那博基在的时候,谁不恨他?!我觉得杀得好!”
“杀得好?那乡里乡亲的,王家婶子和李家几个女孩儿就该死了?她们做错了什么?!”
“这……是不好……”
“杀人偿命哟……”
“……”
议论声渐渐响了起来,争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但主张杀的声音明显强盛了很多。
雅安听着这些议论,心头如被千万根针刺。
冷不丁的,耳边传来一句,“千夫所指的感觉好吗?你当初是为了什么要用咒力,继续当个普通人不久好了,傻子。”
他瞬间分辨出这冰冷的女声属于谁,立即歪头看了过去。
金色的双眸里似乎有着嘲讽和……怜悯?
别开玩笑了!
雅安瞬间怒火上冲。
谁要被仇人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