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有说完,帐帘忽被挑开,一人长身而入。
寇仲有此等秘语要和李世民私议,早已下令旁人不得入内,按理说少帅军内不可能有人违令,若是外来之人,也不可能不被阻拦直入帅帐。乍见帐帘掀动,寇仲和李世民都是一惊。
来者身材修长,气度儒雅,自有一种门阀高族的贵气,令人不敢轻忽。
他目光一扫帐中两个目瞪口呆的所谓无敌统帅,轻轻一笑:“今儿来得倒巧,真碰上你们在这里偷喝酒。”
寇仲这时才回过神来,叫道:“宋二哥,你怎么来了?”
宋师道冷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正是爹担心你小子胡作妄为,所以才令我来看着你的。”
寇仲和李世民二人同时色变,却又难以回言,一时僵在当场。
宋师道看看这两个主掌天下运势,跺跺脚天地晃三晃如今却被自己吓得半死的人,忍不住轻笑出声,看定二人道:“爹在山城听说你领军入关阻截突厥军,而秦王殿下也不记前怨不论得失说服多位唐将全力接应于你的事后,只是仰天长笑三声,然后说了一句话。”原本狡黠的神色忽变得肃然,宋师道深深凝视二人,一字字道“好男儿,当如是也!”
寇仲与李世民齐齐一震,同时领会了宋阀之主一代宗师的真正心意,亦同时对宋缺生出高山仰止般的敬意。
宋师道微笑道:“秦王殿下,我爹要我转告殿下,待得天下大定,百姓安宁后,宋家将会解散我们的军事实力,以安秦王之心。”
李世民啊了一声,急急道:“世民岂有此意,宋兄……”
宋师道笑道打断他的话:“秦王殿下自非阴险疑忌之人,但我宋家本来也并无居功自傲仗势凌人之心。宋家一心所做的只是保南北通商,让南方各族百姓可以摆脱穷苦与汉人和睦相处,只是身逢乱世,若没有强大的武力保护,根本什么也做不到。秦王为一代英才,若为人主,必能开盛世之太平,我宋家也不再需要强大的军力。何况在乱世,宋家的军力可以对秦王有所帮助,在太平之世,强大的地方力量,却会影响皇权的稳定国家的安宁。秦王非寡情之人,但身为帝王,有时是必须做一些非做不可之事的。我等即决心扶助秦王,成就大业,又何必不知进退,他年令秦王身处两难之间,徒陷秦王于不义。”
寇仲和李世民听宋师道徐徐道来,心中都深深了解宋缺这位绝代宗师当世智者圆融通透的智慧和毫不受权势羁绊的胸襟气度,心头都升起深深敬意。特别是李世民,想到自己的父亲,更觉惭愧,对于那个从不曾见过面的宋阀之主敬仰之意更深。
宋师道一边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移向寇仲,待得说完这番话,便一手搭在寇仲肩上,低头在他耳边亲亲热热叫:“小仲!”
寇仲自然地应了一声,然后腹中就是一阵剧痛。
宋师道右掌握成拳重重打在寇仲小腹上,寇仲痛得五官变形,惨叫一声。
宋师道冷哼一声,左手抓住他不放,右拳转瞬间已毫不留情痛打出去。
可怜寇仲心里发虚,不敢还手,被宋师道抓住,亦不敢挣扎闪避,只得拼命冲李世民做眼色。
李世民非常识相地躲到一旁,扭头不看,半点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寇仲除了在肚子哀叫诅咒李世民的祖宗十八代,再也没其他法子。
帅帐之外,早已聚了少帅军的大部份将领,听到帅帐之中传来主帅杀猪也似的惨叫声,个个面露不忍之色,却没有一个人有胆子就去解围救命。
与寇仲相交最深的跋锋寒与候希白反应更加不同。跋锋寒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惨叫声与夜风呼啸无异,候希白则兴灾乐祸,笑个不停,以致于有气无力,拿不住美人扇。
倒是商秀寻女儿家心软,听着里头的惨叫,不免坐立不安,终究忍不住,拉了拉宋玉致:“你还不去劝劝师道,可别真弄出人命来。”
宋玉致又是心疼又是解气,半真半假地道:“我才不去呢,二哥疼爱于我,为我不平,替我出气,有何不可。可恨那个家伙,往日老是欺负于我,也该让他受些报应。”
话虽如此,脸上终难掩忧色。
便是向来冷酷的跋锋寒也忍噤不住,微笑道:“二位切莫被寇仲骗了。宋二公子哪里是手下没分寸的人。下手虽重,但并不至于对寇仲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那惨叫多是他刻意装出来让人同情的。”
此语一出,商秀寻与宋玉致同时气恼冷哼,其他众将也都放松了紧张的心情,只拿那惨叫当音乐,低声说笑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师道慢条斯理,揉着打人打到发麻的手一步步走出来,先冲着宋玉致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