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虚行之等人还不敢硬来,只是不断使人请少帅出来理事,寇仲只是不理。到最后,虚行之再也忍不住了,与宣永等几个重将,拼着受重责,直闯帅府,喝退奉命拦挡他们的兵士,就往后园去了。
后园中,寇仲与徐子陵本来不知正在说笑些什么,徐子陵先有所觉,语声一停,目光微凝。此时寇仲也听到动静,以他如今的修为,一听脚步声已知来的是什么人。
少帅军的重要将领几乎都到齐了,看来也容不得他再拖着不理事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低低叹息一声。
要知,他故意不出来理事其实是有三个原因的。一个当然是与徐子陵重会,心头无限欢畅,不愿放过任何一点在一起的时间,不愿再理会其他的事。
二,则是他争天下,为的其实是一展本身的军事才能,为的其实是不断克服种种不可能克服的困难的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相反,对于处事政务的种种琐碎事十分之头疼害怕。以往少帅国中政务繁多,虚行之每天盯着他处理,虽然他心知这位可以成为一代良相的军师是在训练自己良好的治国能力,毕竟就算得了天下,若不能治,也是枉然,可仍觉比做苦力还惨。不止一次,请求虚行之把所有事自行决断,由他来签名就行了。为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曾被虚行之宣永陈长林白文原等一干重将大大责备一番,又大肆嘲笑了一顿。然后仍然由虚大军师每日在耳边唠叨着监视他处理日常政务。偏徐子陵不在身边,苦难无人分担。只得在跋锋寒偶尔来寻他时,抓住诉苦一番,跋锋寒却是半点也不同情他,只是笑他自作自受。如今,虚行之犯下大错,他正好满肚子火,却又因着徐子陵不能发作,干脆任性地丢下政务不管,让虚行之自己头疼去。一来,自己也清闲几日,二来也整整虚行之,勉强也算出了气。
但最重要的,还是第三点。他很清楚徐子陵。徐子陵对人世间的争权夺利彼此争杀,有着极度的厌恶。如果自己面对的敌人是突厥人,或是林士宏,李子通这样的无行对手,他或许还肯帮助自己,留在自己身旁。可自己现在要对付的大敌是同样英雄盖世仁爱百姓绝对能成为一代仁君的李世民。徐子陵无论如何不会参与到这场斗争中来,甚至不会愿意眼看自己与李世民还有李靖等人对阵沙场。依徐子陵的性情,只要一旦开战,他必然会再次远离中土,到一个听不到任何中原消息的地方去。他与徐子陵自幼相依为命,几乎形影不离,根本没有想过,生命中如果没有对方会怎么样?后来,在江湖上闯荡,虽有时会稍作分离,但很快都能相见。每次再会,心情都是无比欢乐的。自两年前,徐子陵远离之后,生命从来没有那样阴暗孤寂过,那段日子,几乎不知是如何渡过的。如果不是因为必须面对不断的战斗,不断的危险,让他没有太多时间去痛苦,他怀疑自己是否可以一直支持到现在。而再见徐子陵那种快乐得想要高呼大喊把心中的欢喜发泄出来,幸福得恨不得跪下来感谢天地的感觉更是深刻。他珍惜与徐子陵相处的每一时刻,在争霸天下的路途上他走得太苦太累,失去了太多,他不能再承受永远失去徐子陵。经过了两年的苦痛思念,他更不愿再一次让徐子陵离开他的生命。所以他一直拖着,不肯出去处理政事军务。
可惜,他已然不是当年的小混混,他是一人身系一国一军的南方霸主——少帅寇仲。他不可能一直拖下去,他终须面对自己必须面对的一切,这一切是他自己造成的,维护少帅国的利益,争取少帅军的胜利是他的责任。当那么多人将身家性命全交给他时,他没有权利因着一念之私而误了他们。
争霸的路走得太苦太累,其间失去了多少最珍贵的东西,其间多少人丧失了性命,如今,他已是箭在弦上,岂能不发。可大战即起,纵然他能得天下又如何,徐子陵终将永远离他而去。
不是没有想过回头,可当年弱得可怜时都不曾想过退缩,岂有如今坐拥整个南方时放弃的道理。他生命的意义和光彩都在战场上,离开了战场的寇仲就象不能上青楼的候希白,不能进赌场的雷九指,将会一无是处颓废沮丧得度过这一生。他寇仲不是徐子陵,他只怕是难以适应那样的生活的。
更何况,少帅国不断扩张,虚行之宣永陈长林等人都是他全力招揽而来,为他尽心尽力,他要说一声放弃,置这些人的前途身家于何处?
李阀魔门都吃过少帅军的亏,他若放弃,那些家伙岂肯放过他,纵然奈何他不得,这些对自己一心尽忠的人都难逃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