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锋寒冷冷打断他:“不错,我赶来,就是不想因你这笨蛋的愚行毁了寇仲的基业,但我说过,能救你们整个少帅军的只有子陵。寇仲对手下虽信任宽大,但他绝不会容许任何人不利于子陵。事情不可能一直瞒住他。就算你要瞒,李阀也有本事让他知道,到那时,少帅军必会生乱。在这件事上,天下间,只有子陵可以劝得动寇仲。不过你也不必忧怀,即然子陵不死,你就不曾铸成无法挽回之错。子陵的性情与我和寇仲不同,他向来洒脱无争,从来不会因为别人对不起他个人而将怨恨记在心上,为了寇仲,他一定会在近日内赶来的。”
虚行之听他语气肯定,也不由不信,更何况他们这些人也多深知徐子陵的性情,知他确不会记恨于人,也因此更加愧悔。一时间,竟不知到时应如何面对他费尽心思想要暗算的人才好。
寇仲随着任媚媚正要走进厅里,脑中却是转得飞快。老跋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刚才与自己说了那么一大堆话到底是为什么,临行前那一句问话,根本就是让自己答给别人听的,他的用意又是什么?方才躲在暗处偷听的必是虚行之了,老实说,少帅军中有资格进入后园的高层人物里也只有他的武功才能差到那种地步,自己一听他粗重的呼吸就猜出来了。
老跋也明知行之在偷听,一再引导自己言及子陵到底是什么目的?
寇仲是何等人物,心念一动,暗自一震,忽然开口问:“子陵是否回中原了?”
寇仲的语气轻轻淡淡,实如说闲话一般,任媚媚却是娇躯一震,原本半是有意半是无心紧靠着寇仲的火热的躯体忽然间僵硬冰凉。
寇仲虽不知到底为什么会如此,更不知这些人心里到底有什么自己所不能明白的打算,此刻心头也是一凉,也不知是悲是怒,百味俱呈。
此时,二人已进帅厅,厅中众将把酒谈笑,气氛正是最高潮,看到逃席的主帅回来,纷纷上前敬酒。
寇仲强抑心头的苦闷,一一回应,酒到即干,转眼间已不知喝了多少杯。
众将欢喜不尽,任媚媚却是心惊胆战,却又完全不知该有如何反应。
待得将众将的敬酒一一饮毕,寇仲才一笑举杯:“我也敬各位一杯。”
众人哄笑饮酒。
待得众人饮毕,寇仲才笑道:“我寇仲原本不过是个小混混,身逢乱世,遭遇奇特之至,才有今日与李阀争霸之举。我每常自问,虽无李家世代门阀的势力,但自身出于贫贱,绝永自高自傲之处,向来待人平等,我少帅军将帅一心,全军一体,不似李阀中各大势力相争,派系相对,父子兄弟相疑。纵然上至我寇仲,下至一兵一卒,大家也是推心置腑,赤诚相见,到今日我才知道,是我错了。”
宣永是众将之首,才智过人,听主帅此言话锋不对,心中暗惊,忙道:“少帅言重了,少帅军上下,哪一个不是披肝沥胆,愿为少帅倾心效力的。想来必是我们平日行事,有些大意,把什么事做差了,令得少帅不满,还请少帅指示,我们自然从此改过,小心谨慎。”
寇仲冷笑:“你们还不够小心谨慎啊?子陵已回中原,连老跋那么个独行客都知道了,我这坐拥半壁江山,手下无数眼线的人居然全无所知,想必是你们小心谨慎太过,在事情没有完全证实之前不敢来报于我吧。”
此言一出,所有参予虚行之计划的人立时神色大变,纵然是对此事一无所知之人,听到徐子陵之名也不由震动,更不要说,听到他们的主帅用这种从未有过的冷言,说出此语。
寇仲看到这么多人惨然色变,更知这些人必有大事隐瞒自己,虽仍然猜不到他们竟然大胆到想要暗钉徐子陵,但心头亦不是滋味到了极点。他向来以与众将同心同意解衣推食如同一体而自傲,想不到竟有有朝,将帅相疑至此之时,怎不叫他心痛。更何况事关徐子陵,此刻他怒意忽生,猛然用力将手中酒杯一掷。
方才还欢声笑语不绝的大厅此刻已是静得落针可闻,这酒杯粉碎之声听来直如雷鸣一般,震人心魂。
寇仲冷笑道:“我向来以为我们少帅军亲如一家,大家都是好兄弟,肝胆相照,以诚相待。大家才有信心,面对强大的唐军,面对李世民而无惧。如今才知,竟是我的妄想了。只不知我寇仲到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令得各位心中不满,如此隐瞒于我。此时,还须给我一个明白,若我真有不是之处,这少帅之位也该退位让贤才是。”说到后来,语声越发凌厉,目光如电,扫视众将。
在他强大的气势压力下,他的目光竟形如实质,刺得人眼目生疼,不敢直视。要知,寇仲自起事以来,待部下向来亲和,如同兄弟好友,平日在一起说笑厮混更无半点架子,这是他第一次以如此严厉的言辞责备众人,再加上他言语中的痛心又是真正出于真心,因此也愈发令人敢到难以承受的心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