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微可不会听那些“苦恼的官吏们”的倾诉,直接让他们跟那些“慕名前来学习礼仪”(这都是什么情况!)的官吏们一起“训练”去了,要走的自便。
她不明白,她什么时候从“监督杨修”变成了“教导杨修的礼仪”,然后进一步演化出“冗官室有人教导礼仪,学成一定通过吏部考试”这种离谱的传言。
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了,精神抖擞,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招呼:“早上好!”
——曾经有人打招呼的声音太大,吵醒了浅寐的某人,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书砸死。
“早上好。你们来啦?”杨修笑着和来人打招呼,“今天又是你们最早。”
云熙和宣海两人都是三十左右的官吏,因为没有通过吏部考试,在朝中任着可有可无的小职务,听说了“希望的曙光”后立刻就跑了过来,恳求接受训练。
令杨修诧异的是,墨北微看着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居然说,可以帮他们训练,不过结果不作保证。
这两个人也就天天往这里跑了,态度也非常认真,每天都是最早来、最晚走的。
墨北微立刻放下书,余光扫了一眼页码,对来人笑笑。
“早上好,云熙、宣海。”
两位青年就像受到了鼓励一样,眼睛瞬间亮了一些,自觉地走到屋中的空地右侧站好。
墨北微站在旁边,看看两人的姿势,背脊挺得笔直、挺胸收腹、下颌微收、视线平视前方,跟她的要求已经差不多了。
五天前他们刚来的时候,姿势乱七八糟,不到一会儿就需要她纠正,站不到几分钟就东摇西晃,站了不到半小时就倒下了。但是,他们醒了以后继续站好,几天训练下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对于努力奋斗的人,她并不介意在能力范围内搭一把手。当时打动她的,正是两人眼中的热切和坚持。她很高兴,她没有看错人。
陆陆续续地,有其他人进来,打过招呼都自觉地站到空地那儿,排成了一个小方阵。
(一开始有人乱站,被某人赠送了一颗小石子后,嗷嗷惨叫半天,于是大家都自觉了……)
这些人里有慕名来学习的官吏,也有被这个方法治好了失眠症而后非常狂热的闲散官吏(……)和将信将疑的“前来心理咨询”的官吏。
据说之前有人来过这里后,茅塞顿开,心情大好,连连称赞墨官吏,说她虽然看起来冷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
墨北微看看时间,唔,出乎预料,这些人坚持的时间比昨天长了好几分钟。左右乱晃和小动作都少了很多。才这么想着,她就看到一个人偷偷地佝起了背,肩膀耷拉下来。
手指一弹,一颗小石子向着那人的右肩射了出去。
石子破空的风声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再次站直了,本来就站得很直的人也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然后,一阵轻微的呼气声,就像是在庆幸什么似的。
同时,人群中传出一声惨叫,一个人大喊,“我错了我再也不偷懒了!”
那人的右肩破了一个小洞,隐约露出了皮肤,倒是没有见血,但是一小块乌青很显眼。
“云熙、宣海和刚刚那个谁继续站,其他人休息。”
这句话很多人听来如同天籁,立刻四散找地方坐,找不到桌椅的就地坐下了,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议论声四起。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挪了挪脚被发现了,原来是旁边的家伙……”
“是啊,幸好大家站得开。不过刚刚石子从我旁边飞过去的时候,我的心真的提起来了——”
“我背上腿上的乌青还没褪呢,这还是前天留下的。我现在对那种特殊的风声都有阴影了,一听到声音就不自觉地站直了。”
“我比你还惨!第一天身上十七八个乌青,第二天十个,现在身上还有二十多个没消,我爹问我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还是遇到强盗了,我说是在学习礼仪,他怎么都不信……”
“内子也盘问了很久才勉强放过我,我说是个小姑娘用石子打出来的,她偏不信,我硬是拖着小六、蒋兴一起去解释了她才罢休,唉……不过别说,要是别人跟我说这种事,我也不信,眼见为实啊。”
“你们说,云熙和宣海两个怎么回事?又被加了时间,昨天也是,我看他们站的挺好,一动不动的——”
“啊——!你们看时间,我们今天站了两刻钟!我简直不敢相信!”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真的是两刻!”
人群一阵哗然。
“我们站满两刻了,是不是不用继续练习站了?!”有人惊喜地看向站在右前方的墨北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