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船身一震,我脚下一晃,瞅着文秀的手伸过来,但我被站的更近的这个人抢先一把扶住了。
那个人的手牢固的象一把铁钳,但是并没有不知轻重力道握的人生疼难受。我本能的回过头来,他的脸庞离我只有寸许两寸的距离,几乎呼吸交濡,毫发相接。
他的眼睛里,除了沉静与锋锐,在此时看起来还多了些别的,可是我却看不清楚……究竟多了什么。
文秀惊道:“怎么回事?船怎么离岸了?”
那只手松开了,姓沈的人大步转身朝外走,看他的神情,显然这开船他也是不知情的。
我想了一下,咬牙也跟了上去。文秀失声:“姐姐?”
“你守着她们,我去去就来。”
我出门的时候和端药进门的人差点撞个对怀,那人吓了一跳,还好药没有撒,我只丢下句:“文秀你给她们喂药。”
前面那个人走的好快,我幸好不是小脚,紧跑两瞳还追得上。这两天出来我早把那些假髻珠钗全扔一边了,头发就上面挽起,下面编成辫子,爽脆利落不耽误事儿。船已经离了岸,沿河而下,船舷两侧的水花拍的船板哗啦哗啦响,
我的脚步声他一定听到了,但是他只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并没有停步,紧走几步上了船头。
“谁让开的船?”
那个刘管客服躬身肃然:“爷,原定的就是今天拔船起程,您没交待改行程,江爷过来吩咐,即刻开船。”
“胡闹!他就是个活牲口,你也听他的?眼下的情势能走么?”
“怎么不能走?”刘管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挺脖子,居然跟自己的主子顶起牛来了:“我看江爷说的没有错,爷的大事不该耽误,小节略过也就算了。况且船上来的客,也是要往南边儿去的,一船都走,还省了他们孤儿寡母路上经风冒险,这船总不开,被有心人惦记上,还指不定造爷什么谣呢。咱们早走了,还早省了他们的心。”
“你们……你们都……”
看着他被手下人一时噎的说不出话,我就知道这个人肯定也有他的难处。
说的是,这会儿当爷也不见得风光。别看你手下一帮子人,有权有势,但是这些手下的势力反过来也是对顶上的人的深重束缚。你得考虑他们的性命他们的利益他们的想法,有时候,权势越大,反而越不由自主。
“沈爷。”
他停住话,转过身来。
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现在更是黑的象是要滴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一松。
“也不要为难刘管家和江公子了,本来我们也是要南下的,船沉了,在十里铺另外找船也未必有什么适合的,再加上家人生病,”我顿了一下:“若是沈爷觉得过意不去,那就捎上我们一路吧,过了平安洲临近金陵将我们放下就行。”
刘管家抢先一揖:“夫人如此通情达理,那真是太好了。”
沈爷喝斥一声:“你住嘴。”
这个人一脸肃然,看起来御下也很严,但是那个江燮和刘管家都不怕他。
唔,这说明什么呢……
第四十四章
说好说歹,我们毕竟是和他们同一船上路了。那个江燮时不时都要过来转一圈,有话没话都要说几句,我开始觉得他…….是不是对平儿或是文秀有意思。平儿可能性是不大,那么可能…….他是盯上文秀了?可是他虽然总挑着文秀说话,又要和她切磋功夫,却没见他有什么不轨轻薄之语,举止虽然放旷,却不是浮荡子弟,人也很规矩。
而且…….之前我还没有离开贾家的时候,几次和他们遇到并且打交道是不假,那时候他可没有见过文秀的啊,我也不能成为他凿我们船的理由。
至于我?那就不可能了。首先我比他年纪恐怕要大几岁呢,而且他看我的眼神也分明没有什么意乱情迷又或是一往情深的样子。
平儿和巧姐的烧在那天天黑的时候终于退了下去,但是人却还起不来床。我一下子从主子变成了小丫头了,整天给她们喂水递药的,这船上除了做饭洒扫的两个婆子没有别的丫环仆妇了,再说我们寄住在别人船上,哪还能摆款让别人来伺候我们?不过粗贱活计那刘管事肯定是吩咐过,一应的洗衣扫地倒马桶什么的当然不用我们自己来做,饭也有人端了送来。我以前不知道文秀还懂一点配迷药毒药什么的,当然并不是说她要配了药去药这船上的人,只是她对送来的饮食本能的会先查验一下,然后我们才能用饭。
天气倒是一天天暖起来,我们这一路向南走,看到河岸边的垂柳已经绿了,长条飘垂,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一股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北地的柳芽才初初冒头,但是南方却已经很暖和了。我在箱子里找到夹衣,把身上的衣袄换下来。到了第三天上,平儿病刚一好转就立刻挣扎下地,不肯再让我照顾。巧姐却因为身体一贯的不怎么好,还躺在那里病恹恹的没精打彩。她要求想开窗子看看两岸风景我也没同意。虽然风不冷,可是毕竟她的病没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