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凑过去闻了闻,小声说:“奶奶,那里头不是茶水,是暖热的酒。”平儿仔细看过了车里的这些东西,然后低声下结论:“不知道是哪位公候府上的车子啊,可是不记得有哪一家姓江的公候能有这么一辆车子。”
“也许不是他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好象心里就觉得应该回头去看一眼似的。掀开的一角车帘,让我能看到已经向前驶动的车子原来停留的位置上。那儿站着那位江公子,他身后的书僮正把伞遮到他的头上。
可是,为什么,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玄色布袍的人?我一眼就认出来这人就是昨天在茶楼和他在一起的人,一直没有说话,存在感也不那么明显……
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两次看到他,一次是逆光,一次是隔着雨幕,都看不到他的长相。真的很奇怪……这个人的存在感,并不是那种淡薄而软弱。不是那样的,其实他不是淡漠,而深沉吧?他站在那个江公子的身旁,就象是流淌的溪水与平静的深潭一样,人们总是会注意到活跃的发出声响的溪水,而却无法在第一时间发现深潭的存在。
“奶奶,”平儿有些不安:“这人恐怖与咱们府里并非世交,不知道会不会……”
“放心吧,他们总不能把咱们拐了卖了去。”
平儿握着我的手,没有再说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步,迈出去的方向究竟是不是正确。
但是,我总得去尝试。
我得改变原来既定的命运。
我再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站在街上的人了。
丫头媳妇们撑着伞,我在二门处下了车。青石铺的路面闪着一层润泽的水光。我吩咐平儿给那赶车的人赏钱,那个人怎么也不肯接,也没有多说话,又赶着车走了。
经过这一上午的折腾,我和平儿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因为阴雨天的关系,脂粉也显得没了颜色,跟墙灰一样贴在脸上。
“奶奶,先传饭还是……”
“先洗把脸,饭就端进来咱俩一块儿吃吧。”我问门上的上厮:“你二爷在不在家里?”
“二爷一早往东府里去了,好象是珍大爷请二爷有事商议。”
我进了院门正往里走,尤二姐身边的丫头青姐正站在那儿探头探脑的,一看到我,急忙迎了过来,唤了声奶奶,下面的话却又不说了。
“什么事?”
“尤姨奶奶身子不舒坦,早饭吃了都吐了,到现在就喝了点儿水,看起情形不大好,所以来回奶奶一声,是不是打发人请大夫来给瞧瞧。”
我站住脚想了想……难道尤二姐现在已经开始害喜了?这可比书里反应的时间要提前了啊。
“也好,等吃过饭,就打发人去请个相熟的大夫来看看。”我继续往屋里走,可是青姐还亦步亦趋的跟着。
我问她:“还有事?”
“不不,没有。”
我看她一眼:“没事就回去伺候姨奶奶,问问厨房今天有没有什么清淡的菜给姨奶奶端两样来,在这里忤着做什么?”
青姐没有善姐那么伶俐,也胆小的多,被我说的转身一溜烟儿的回东屋去了。
平儿扶着我进了屋,更衣,洗脸,我懒得再上脂粉,在脸上涂了一层杏仁脂就算了,话说一卸妆之后,脸色是显得有些黄。
也许是凤姐的体质需要增强,也可能是与涂了粉的脸色对比才显得差别太大。但是公平的说,凤姐呃,皮肤不错,很细腻,摸上去的手感象摸着丝绸,而且没有雀斑啦什么,非常干净的一张脸。
丫头把饭桌抬进来,平儿跟着进来,替我卷起袖子,添了一碗饭,我说:“你也吃吧。”
她答应着坐下,又替我挟了些笋片,才说:“刚才青姐还是想说件事儿的。”
“唔?什么事儿?”
“上午我们走了之后,西屋的和东屋的拌嘴呢。”平儿说:“不知道她哪里听来的,说东屋的以前就……”平儿把声音压低:“不清不白的,指桑骂槐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那东屋的是因为听了这些才病起来的?”
“那倒不是,”平儿说:“她倒不是装致拿乔的人。早起就反胃了……”平儿忽然想到一件事,筷子顿在半途:“东屋的会不会是……”
“可能是吧。”我也没有把话说死。不过秋桐这么快就去找尤二姐的麻烦倒是我没想到的。但是这次情况不同。原来的凤姐唆使张华打官司,才把那些事弄得尽人皆知,尤二姐连门都出不了。但是这次我并没有张扬,秋桐的消息倒是够灵通的啊。这府里的关系错综复杂,连凤姐捆了两个得罪尤氏的婆子,都可以转了三个弯引出刑夫人来找碴,秋桐要是家生子的话,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在这府里面,要知道东府那边的事情其实一点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