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苏语冰就感觉到了熟悉。

“……这是……这柄剑不可能在这里……”

欧阳少恭问出了多年的疑问。

“苏语冰，蓬莱天灾……你为何不逃？以你之能，不可能逃不掉！”

苏语冰左手拂过长剑，重新将剑插回了山壁。

“……我能逃到哪里去？普天之下……哪里有地方容得了‘无忧’？”

“……你果真也用了渡魂夺舍之法。”

“你胡扯什么，我才没用这种歹毒的东西。”

“那你如何解释，每每形貌全改却记忆不失，这断不是轮回之后能有！”

“……与你无关。”

苏语冰甩袖往外走。

欧阳少恭冷笑，“蓬莱天灾，天理不容。你此刻出去，又能躲上多久？方才的落雷，你也知道并非偶然！天理不容……天道不容……一句‘天命’，就断送他人生生世世，你甘心永远这样逃下去，战战兢兢苟延残喘吗！”

苏语冰停下脚步。

“你比我幸运……至亲好友，即便你换了样貌也肯认你……你口口声声不会介意，说‘无论怎样都会认我’……如今却说‘没人会认一个死而复生的东西是亲人’，满口谎言，却原来——你自己也是一样！”

欧阳少恭扬手指向苏语冰。

苏语冰忍不住转过身，“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和你，绝对是不同的。”

“不同？哪里不同？！”

“我从来不会死了以后又跑回以前认识的人身边去说我是死人诈尸了。”

欧阳少恭目光如冰。

“……因为你自己都不信有人会接受。”

“对，‘人类’不会接受这种事情。”苏语冰坦然地点头，“无论说得多么好听，事实上，人这种东西，秉持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反常为妖’，我不想……我不会去尝试试探人心，不会有好结果的，傻孩子。”

欧阳少恭皱了眉，“你唤我什么？”

“傻、孩、子！”苏语冰大声重复，冷哼一声，“枉费你在人间漂泊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不懂人心。无论你过得多惨，内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不得不混迹在卑微的人类之中，很不甘吧？付出却得不到回报，很伤心？信任却被人欺骗，很难过？等待却被人辜负，很痛苦？送你三个字——你活该！”

“苏语冰——！”

“怎么了！你怕了？！要不是你逼我，我还懒得跟你说话！”

两人的灵力相撞，掀起一阵狂风。

过了会儿，风停了，苏语冰撩了撩长发，斜眼看着欧阳少恭，看到对方那种受气的小媳妇脸顿时绷不住了，忍无可忍地唤来水稍稍加热泼了过去。

欧阳少恭反应极快，半滴水都没沾到身上。

“……我好心给你解药你又不要。横竖泼了热水就能恢复，你爱信不信。”

苏语冰转头不去看对面的人，继续说，“从来就没人谁规定过，你相信一个人，他就会相信你，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面对这样的世界——自己的付出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回报，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回报。面对陌生的世界感觉到害怕，藏起真实的想法来保护自己，这很正常。但是，总要有人先伸出手的，如果所有人都畏惧先付出，最后就都会一无所获。哪怕被欺骗了九十九次，总会有一次，会有人用真心对待你——”

欧阳少恭怀疑地看着苏语冰，过了会儿还是弄出了热水浇在手上，果真变回了男身。

“不信任，就不会被欺骗；不付出，就不会被辜负；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只要一味地冷眼旁观、嘲笑着世界，就不会受到伤害——”

苏语冰直视着欧阳少恭的眼睛，重重地哼了一声。

“幼稚。”

欧阳少恭瞬间怒上心头。

“那么就像你一样，满口谎言欺骗别人，这样就不会受伤了？！”

“你骗得过自己吗？”苏语冰抱起双臂，满眼讥嘲。

“仙人有无限的时间，所以，再浓烈的感情也会被均分冲淡，就像清水……人类却只有短短几十年，爱与恨，笑与泪，所有的感情都要在几十年中宣泄掉，就像烈酒……你寄望于这样浓烈的感情，却同时希望它能保存上几百几千年……不是很可笑吗？就像小孩子一样，希望全世界都围绕着自己，得到所有的一切……你从来都不懂得人类，也没有把自己当做人类……”

苏语冰摇头，好笑地叹道：“太子长琴，你在追逐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失望呢？”

欧阳少恭，或者说太子长琴二魂三魄冷笑不止。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三魂七魄遭人分离，失却命魂，不得投胎、不得轮回，为活下去，只能抢夺他人、甚至畜生的肉体与魂灵，稍有不慎便要形神俱毁，身边之人不能长久为伴，一夕形貌变换就能刀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