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我平时有那么懒散吗?”云天青不乐意了,扁扁嘴不满地抱怨。
夙红唇边浮起一抹微笑,“你自己说呢?”
云天青立刻没了脾气,在夙红那近乎透视的目光下低下头,“好吧,我确实没有你们勤快……你这是要去哪里?云经阁?”
“不,去承天剑台。说好了要教玄霁师弟铸剑。”夙红轻轻摇头,斜分的流海随之飘起,露出她右眼上的红痕,瞬息间又隐没了。
“啊,那太好了!正好顺路!”云天青干笑了几声,“我们走吧!”
夙红却没动,更加怀疑地看着云天青,双臂抱起,眉梢挑了挑。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天青师弟还能未卜先知,难道是数算进步的如此快,我没开口你都知道我要去承天剑台,这么急地‘抢走’我手上的卷册?”
云天青更加窘迫,捧着那堆东西,他刚才的动作是太快了一点……
“天青,你何时起的?”夙红突然换了个话题,语气平淡。
云天青也没多想,顺口就答,“寅初。”
“之后就‘随意走走’,‘恰好’到了这里?”夙红在几个字上加上了重音,左眼微微眯起,凝视着云天青的双眼。
云天青立刻点头,“是啊,你真是料事如神啊,哈哈……”
“地上的霜化的真快,谷内草茎上还凝着白霜呢。”夙红笑吟吟地看着云天青,“天青,撒谎也要找个更高明的理由。”
云天青登时无言以对。他默默地看看地面,果然有一片很突兀的空白。红可真敏锐啊……
“到底因为什么?玄霁师弟还在等,我不想在这里久待呢。”夙红的语气听不出气愤,依旧平静无波。
云天青索性抬头,坦然地对上夙红的目光,“红,我又被你救了一次,而且这回……”他看了看夙红的右侧脸庞,续道,“总之,只要我能帮上忙,你就让我帮忙吧。不然……我心里不得安稳。”
云天青咬着嘴唇,自从夙红伤了右眼,他就不断梦到那天的情形。
夙红手持素颜剑,一举击杀他身后的妖魔,回防的速度慢了一拍,右眼受了伤……
每每到这时,他就特别痛恨自己没有早些发现背后偷袭的妖魔。
“……走吧。”夙红突然转过身,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听着她的语气,似乎有些欣然。
“好!”云天青这才松了口气,捧着那堆厚厚的书卷,小心翼翼地跟上了夙红。
夙红一身大红色曳地长裙,明媚鲜妍,反叫云天青感觉到一丝不安——那娉婷身姿下透露出的傲然,华丽夺目之下的果决,似乎更加明显了。
红真的没事吗?
她的眼睛,真的像她所说,毫无关系?
宗炼之梦。
琼华宫。
太清摩挲着手中的白瓷杯,半晌才抬头。
“宗炼,这次……夙红伤了右眼,我以前……是不是说得太过?”
宗炼细细审视着太清的神色,当他从那风霜摧过的皱纹中看见了后悔时,心中百感交集。
“掌门,红丫头自视甚高,虽不言不语,对自己的要求却相当严格——我曾亲眼看着她一次次修改剑柄上的雕琢。她先前不愿为夙玉铸剑,或许并不是……她并不是心气狭小之人。”
太清听了这句话,更沉默了,然而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依你所说,我确是看错了她。无怪玄震对她诸多推崇,看来,她的确担得起‘沉稳敛肃、心高目远’之评……我以她出身不明诸多猜疑,因她铸剑之术绝高而疑心,实在贻笑大方。此次之事,即便夙瑶玄霄,也能心服了吧?”
宗炼突然明白太清在打算什么,猛地抬起头,“掌门,我以为此事不妥!夙红素来不愿与人交际,倘若推上那样的位置,委实和其本性相违!”
“除此之外,还能给她什么……她天资原比不上玄震,相较玄霄更相差许多,而她心如止水,不骄不躁,这实在匪夷所思——倘若她真有如此道心,道行理应远不止此。可是,她所求若不在寻仙,到底为何上琼华?”太清放下茶杯,悄无声息,满脸深思疑惑。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呢?她初上琼华时,不是说过,那散仙嘱她修道,她便上了昆仑山?”宗炼犹豫片刻,才接着说下去,“她自入门以来,虽然多有过犯,却从来无伤大雅,近年来担任长老,更尽心尽力,疑心于她……她实在太可怜了。红丫头虽不说,我却看得清楚,她常神色倦怠,而她心气高傲至此,又怎肯与人分辨?掌门,不要再给她更多负担了……红丫头……已经很累了。”
太清听闻这番话,久久不语,半盏茶工夫,他才挥手令宗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