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晓陌还不叫顾晓陌,他叫塞缪尔,别号“夜幕之爪”。我也不叫暮雨,我叫利恩,人称“猩红之牙”。
那之后经过了很多事情,塞缪尔终于承认克莱尔是他的兄长。
塞缪尔和利恩的关系一直很不好,直到那时,克莱尔一人揽下所有的罪名赴死,塞缪尔对利恩的憎恨达到了顶点。
那时候,利恩想救的是克莱尔,想带到这个世界的是克莱尔,却阴差阳错地抓到了塞缪尔。
从此之后,塞缪尔成了顾晓陌。
顾晓陌是暮雨无法推卸的“责任”。
若不是因为我,晓陌不会失去唯一的亲人,也不会被迫来到这个陌生的、不属于他的世界。
他是克莱尔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和那个世界仅存的联系。
只要晓陌还没有主动离开,我就无法放开手。
无论晓陌怎么对我,他都是我的责任。
一直以来,捆绑着我的负罪感从来没有减轻过。
我一度感觉到无形锁链松开了一些,可是,在那之后,它捆得更紧,缠绕着我,如跗骨之蛆,深入骨髓。
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我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我的手机械地动着,酒杯沾唇,倾斜杯口。
突然间,眼前白光一闪,手中的杯子碎成几块。
我惊愕地看向光束的来处,一下子懵了。
白色长衫的青年站在门口,手持长剑,一脸怒色地看着我。
“不准喝——!”
我半晌才找回身体的控制权,愣愣地站了起来。
这又是幻觉吗?
青年藏青色的长发有些乱,总是带着笑意的双眼尽是怒意,气势凛然。
我向前走了一步,立刻被人拽住。
顾晓陌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腕,把我往后一推,一晃眼就冲了出去,一对弯刀向着来人砍去。
我迅速看看左右,没找到趁手的兵器,我也顾不上那么多,跟着掠了过去。
“住手——”
没人听我说话,两个人已经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我气得跳脚,只恨那对龙牙钩爪不在身边。
眼看着两人招招都是夺命的架势,我咬牙切齿,这种状况根本插不了手。
晓陌一身杀人的本事,从不知道什么是手下留情,现在杀气腾腾,根本就是把对方往死里砍的架势,而且打着打着,他连那个世界的异术也用了出来。
我几次心提到了嗓子眼。
奇怪的是,云天青竟然不落下风,甚至说得上游刃有余。
我再看了一会儿,猛然发觉哪里让我觉得不对劲了。
我看到云天青时脑中闪过的词是“青年”,而不是“少年”。
青年……
云天青现在多少岁?
他那边过了多少年?
不对……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认识我……
我还在愣神,突然间腰上一紧,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在半空了。
我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云……”
我第一次和云这么接近。
放眼望去,前方是仿佛无边无际的云海。
一双手臂把我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被勒得有些疼,这才回过了神。
有人附在我耳边低语,气息拂过耳畔,我有些不自在。
“这个世界的事情,你回去的时候就会忘掉,就像一场梦,梦醒的时候,什么也不会记得。这是梦,不是真的,我只是凑巧在你的梦里多出现了几面。”
浑厚低沉的男低音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隐约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就听到身后的人继续说道。
“暮雨,你还真是乌鸦嘴——在我的梦里多出现了几面。”
云天青陡然提高了音量,“一个不认识的人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梦里,记忆里还有一段空白,你说,谁能不在意?!”
我瞬间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
“你?你真是自以为是!我云天青的记忆,你想消除就消除——你当我是什么人?傻瓜吗?!”
我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
勒着我的力道突然减轻,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一只手迅速拉住我,抓着我转了个身。
我一抬头,对上一双湛蓝的眼睛。
没有怒气,没有愤懑,深湛清澈,散发着温润的光辉,满满的都是思念。
“暮雨,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颤抖着伸出手,怀疑这是我的又一个梦境。
眉、眼、鼻……
我感受着手上传来的触感,心里一痛,泪水止不住地掉下来。
一直以来捆着我的锁链瞬间收得更紧,我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然后,我仿佛听见了清脆的响声,身体骤然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