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孝廉张了张口,无力地说:“他还好吗?”
芍药神色稍霁:“你是回来找牡丹的?”
朱孝廉一听就明白是张薄尘假装成了牡丹,顿时明白了他要怎么拖延时间,无奈地按住额头:“……那个傻瓜。”不是说好了,他们一起救牡丹,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他了,为什么要自己一个头背负起来?
芍药打量了他一会儿,转身走开,朱孝廉问:“你不把我抓起来吗?”
芍药头也不回地问:“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要离开?”
朱孝廉听得一怔,已经是第二个人这么说了,难道他真的爱上了张薄尘?
短暂却亲密的相处浮光掠影般从他心头掠过,过了半响他才回答:“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不,我是说,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离开,我要带他一起走,他以前太孤单了,”寂寞的不止是牡丹,还有张薄尘,他一直在为了见到妹妹努力,何曾去看过那尘世,他和牡丹是一样的,“我要带他去京城,去我的家乡,去凡世好多地方。”
芍药也听得怔怔地,从心底生出的感动和渴望甚至让她惊惧,她也会被情爱打动,还是对于情爱的本能渴望从来就没有从这里的女孩子们心底消失过?
沉默了许久,她说:“好吧,我会帮你。”
牡丹和翠竹在私下里悄悄联络朋友,得到这里资历最深的丁香支持后她们的行动顺利了很多,商讨起怎样救出张薄尘,她们定下的第一步是,抓住芍药。
除了姑姑外,只有她定下的继承人芍药才知道“牡丹”被关在哪里。
牡丹在行动时,芍药也在做着准备,而朱孝廉作为一个书生,拿得起一把刀,却用不出一个法术,只能看着她打坐静修。
把法力积蓄到最满,芍药站起身来,回头看向朱孝廉:“走吧。”朱孝廉立刻站起来,跟着芍药走了两步,忽然说:“芍药姑娘,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当个朋友。”
芍药微微歪头,审视着他:“你对我有好感?”
朱孝廉老实地点了点头,他甚至根本意识不到问题在哪里,然后说:“芍药姑娘,其实你寂寞的样子,蛮像他的。”
都那么……高傲又倔强。
芍药微微皱眉,并不觉得自己像牡丹,但每个人眼里的别人都不一样吧,或许牡丹在她们眼里是个纯良的小女孩,在她相公眼里就是个寂寞的女子。
她这么想着伸手推门,失去了防备,一丛黑雾从刚打开一条缝的门外直扑而来,芍药蓦然惊醒,一个后空翻避开,埋伏在门外的女子们已经冲了进来,数对一在房中拼斗起来,最后一个闪进门内的女子把房门关紧,朱孝廉刚刚扇开飘到自己身前的黑雾,见此连忙喊道:“牡丹!你们在干嘛啊?”
“牡丹?”芍药下意识看去,果然是本该被关进七重天的牡丹,她一分神,顿时被丁香云梅击倒,一人一边按在地上。
“朱大哥?”牡丹迎了上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先放开她,”朱孝廉连忙指指地上的芍药,“芍药姑娘救了我,答应帮我去救你……”最后一个词被牡丹按回他唇中。
有朱孝廉在,房内的气氛顿时缓和很多,芍药抬起眼看向牡丹:“你怎么逃出来的?”
牡丹向丁香示意,她们放开了芍药,“被关进去的一开始就不是我。”
芍药站起来,“是谁假扮成了你?这里没有少人。”她负责点名,最清楚不过。
牡丹回答:“那是我姐姐。”
朱孝廉瞪大眼睛,刚想开口,牡丹回头瞪了他一眼,其他女仙们互相对视,偷笑起来。
牡丹不疾不徐地说:“我其实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刚出生时就被娘送到了凡世,她回来找我。想把我换出去,让我自由。”她又看了朱孝廉一眼,“跟朱大哥成亲的其实也是我姐姐。”
芍药看向朱孝廉,朱孝廉拱了拱手:“抱歉,芍药姑娘,小生不是故意欺瞒你。”
芍药淡淡说,“怪不得你说我像你娘子,原来你爱的另有其人。”她转过身,“一起去吧。”
牡丹拉一拉朱孝廉,朱孝廉才回神跟上,他心不在焉地想到,张薄尘实际是不算他娘子的。但牡丹说他爱张薄尘,芍药也说他爱张薄尘,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薄有家产,身负功名,说媒的人虽没踏破门槛,但一直没断过。
他不轻易选择,因为一直在找,找一个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
张薄尘爱不爱他?
一个书生与几个未修成才女仙,就这么往画壁里最严酷的九重天而去,踏浪蹈火,过关斩将,他们终于站到红莲火狱的上方。
挪开山崖顶端的铁盖,圆洞正下方就是礁石莲座,掏空的山腹内无数火鸦的嘶鸣着交错飞翔,地底翻涌的岩浆包围中,一抹白刺眼又渺小,仿佛随手会被蒸腾的热气淹没,伪装成牡丹的张薄尘蜷缩在礁石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