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从未如今日戴了这许多钗环,却无半分不耐,笑晏晏地看着他。
顾惜朝低头凝看着她,低唤:“昊儿。”
他于人前需称她“陛下”,这一声“昊儿”便渐渐唤得少了。
赵昊语调柔和,挑眉笑应:“惜朝。”
她唤他“先生”不仅是习惯,但此情此景,不叫他的名字太过可惜。
顾惜朝端来交杯酒,用剩下半坛他们自酿的酒倒了少少两杯。两人毕竟都已不是少年,互相喂酒时,眉目相对,便十分多情。
放下酒杯,顾惜朝掂起衣角,给两人的喜服打上个结。修长的手指衬着红衣,十分好看,赵昊看着不由动情,抓起他的手轻轻一吻,轻笑道:“先生入朝便为一品官员,红袍加身,这一件喜服竟是为我穿了许多年了。”
顾惜朝一挑眉:“这么说来,当朝一品官员全为你穿着呢。”
赵昊摇一摇头,反手握住他手:
“先生,我绝不负你。”
起誓不负的总为男子,但她这样说,并不是颠倒位置。
她是以赵昊的身份说的。
赵昊并不只是顾惜朝的妻子,还是一国之君。
而顾惜朝胸中有韬略,哪怕爱恋妻子,也绝不是会沉溺香闺之中的人。
他们之间,不需要风花雪月。山盟海誓,却是为了交托天下。
顾惜朝握着她的手,温和道:
“昊儿,我绝不负你。”
作为丈夫,作为臣子,决不负她。
他们这些年来携手站在至高之位,荡边关,定宇内,翻云覆雨,执掌生杀,都是一起。
高处不胜寒,两人却竟都免去这一番孤苦。
r>兵戈血海中,总有一人在身后,全然支持,阴谋污秽中,尚有一人在身侧,可完全信赖。
此生何幸。
于2011.01.16
重写于2011.10.09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篇番外完成以来一直十分不满,总觉得别扭无比。
我把赵昊写成普通言情小说的女主角了啊!
这姑娘从小被当男孩养,举止大方自然,本身也野心不小,在皇位上又坐了这么多年,杀伐果断,心肠够冷,而且出身市井,还稍微有一点点油腔滑调的无赖气。
但我当初写的神马羞涩自卑委曲求全,回头再看,不由掩面,简直惨不忍睹
我写顾惜朝住竹林可绝不是想说他像竹。事实上我更觉得他像松,被风寒打磨成尖尖的样子,四季经年,颜色不改。
☆、番外(二) 戚少商
上
夜深露重,戚少商重新挑亮烛火,收拾起审阅完的文书,再看时辰,便发现今日金风细雨楼呈上来的事物不见多,自己却比往常多花了不少时间。
戚少商说不上一日三省吾身,倒也时时调整自己,细想之下便发现,他自白日在酒楼见到那个锦衣少年后,便有些魂不守舍。
天子脚下多权贵,多么出色的少年良材也变得不起眼,那个少年起初唯一让自己特别注意的是,他笑起来像顾惜朝。
沉封数年的记忆忽地涌起。
顾惜朝这三个字,是他一生最大的败笔。
他半生悔痛,竟全是因他而起。
到现在戚少商也理不清对顾惜朝的复杂感情,也不知道当日放顾惜朝离开自己是否后悔。
数年过去,顾惜朝音讯全无,他当年也曾叹他惊才绝艳,最终却还不是死得寂寂无名。
想得最多的,倒不是那一场千里追杀,而是初见。
那个锦衣少年,竟有和青衣的顾惜朝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一点似是而非的诚恳,一点若有若无的嘲讽,一点掩不住的傲气。
他还在猜测这少年是何身份,少年已坦然相告,他竟是吴王府新迎回的世子。
想到吴王府和今圣的做派,又想到顾惜朝的出身,戚少商不禁苦笑,莫非真是微寒之中出人才。
这样的新帝,也不知是不是大宋之幸。
京中事态,各方多少都有数,几日后今圣驾崩,京城处处缟素,但也都有条不紊。
刚刚被封为太子的原吴王府世子不出意料被推上帝位,人人都在观望新帝态度,紧盯皇宫。
新皇登基,大肆封赏,倒不出格,只有一个人一步登天,消息传到戚少商手里他一见之下便掉了手中的纸。
封吴王府西席顾惜朝为一品太师。
顾惜朝!
是那个顾惜朝!?
自戚少商入主金风细雨楼,为避嫌已与神侯府渐渐少了来往,此时顾不得太多,立刻赶到神侯府,神候挥退左右,他急急地问:
“神候今日面圣,可曾见到……”
神候凝重地说:
“就是那个顾惜朝。”
虽然早已料到,戚少商还是觉得太震惊,这消息让人全无半分准备。何况关心则乱,这人与自己关系实在太深,无措了半响,他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