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林顿在帘后,手中几张诗稿越握越紧,齐笑之疑道:“瑜林......你,怎么了?”
沈瑜林回神,轻笑一声,道:“里头许是义姐在同母亲絮话,我们倒不好唐突了。”
齐笑之皮肤微黑,五官倒是极俊,他扬眉笑道:“也罢,便去我家罢,我有个哥哥,是前科进士,正好教他指点一二。”
沈瑜林笑道:“怕是不能了,瑜林同义姐许久未见,心中惦念,还是改日罢。”
齐笑之本是个爽快人,便道:“也不好打扰你一聚天伦,算了,下次可一定得来。”
沈瑜林笑道:“那待下回再请你吃我娘亲做的芋面糕。”
齐笑之摆摆手径自去了。
沈瑜林回身,面色一沉。
“我为何要拒了那人,陈大哥不知么?”
......
沈瑜林掀帘,果然见一美貌少女双目嗔怨地看着......
赵大舅?
沈瑜林凤眼微挑,略一瞥院内,一身粗麻青衣的陈延青正在角落里抿着唇劈柴。
“我自幼时,心中便......”那少女咬了咬唇,含泪抬头,却对上了一张俊秀绝伦的少年脸庞。
沈瑜林纤长眉羽一扬,却是带出几分邪异轻狂来,道:“这是哪家的花魁娘子,舅舅好福气。”
侍书本是在帘后守着的,因被沈瑜林气度所慑,却是忘了出声提醒自家小姐,此时急着补救,忙喝道:“你是谁家无赖,还不快退下!我家小姐可是......”
“小姐?公子爷只见到一个不知廉耻的贱妇!”沈瑜林目光森冷的瞥了探春一眼,负在身后的左手握拳,终是没有扇上去。
赵大舅此时尴尬极了,他推了推脸上的面具,紧张道:“瑜林......”
沈瑜林此时可谓惊怒交加,他虽对这个姐姐无甚感情,可这么多年在赵嫣然的爱女之心下,却是一心一意为她筹谋终身的,便是他前世对韬儿,也莫过于此了,如今这女人......
莫说她是什么真心的这种鬼话,不提陈延青走时她才多大,便是那时候,她总共来过他和赵姨娘的院子几回?
想是不知从哪得了信,明了陈延青身份,巴巴地来攀附呢!
于尚清日后是正一品辅相,齐笑之亦是尚书之尊,他亏待她了么?
而且,只看她......连自家舅舅与弟弟也认不出,便知她心性。
探春心中恨极,却是无视了沈瑜林,朝赵大舅深深凝望一眼,故作难过道:“我只是心中有你,不想再这样藏着......”
沈瑜林脸色铁青。
角落里劈柴声更响。
赵大舅只在探春幼时远远见过几面,也不认识她,不明就里地听了一通女儿心事,此时脸色涨红,正待说些什么,只听自家侄儿一声冷喝:“贾探春!你眼里除了大将军三个字还有什么?心中有他?心中有他会错认他!”
帘外一声轻响。
沈瑜林自幼便习了些粗浅内功,耳侧微动,旋身一把掀了帘子。
赵嫣然本是被探春哄出去买菜的,此刻她呆呆站在那里,泪珠成线,滑过姣美的脸庞。
她手里的菜篮掉到了地上,几个鸡蛋滚出来,碎了一地的蛋液。
院中众人都被沈瑜林那话一惊,贾探春又羞又急,一双盈盈美目涨满了泪光。
陈延青见赵嫣然这般模样,心中一慌。
......
“滚!滚!滚!全都给老娘滚!”
赵嫣然一袖子抹干眼泪,抡起菜篮便往侍书身上砸,贾探春今日丢了大脸,顶着沈瑜林寒意渗人的目光,也不想多待,急匆匆地离开了。
“骗子!你这个杀千刀的骗子......”
陈延青一言不发地垂着头任赵嫣然打骂,恍惚间还是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厮。
“骗了老娘还不够......还要骗......三丫头......”
这等事沈瑜林同赵大舅插不上话,一道拉着刚收完货回来的赵老爹离开了。
......
“别......哭,别......我没骗她,我......就骗过你......不,我也没想......骗......”
“陈木头!你没良心......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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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他们两兄弟竟是有造化的。”赵大舅叹道。
陈延玉当过铺子里的账房,因记账太慢,赵大舅便一直唤他傻小子来着。
沈瑜林让锦绣为两人上了些糕点,无奈道:“陈叔当初也不是故意的。”
赵老爹点头,“那时候他好像是穿了军服,我们也只当他是逃兵什么的。”
那时候陈延青一头一脸的灰,衣裳看不出颜色,手里一把老茧,饿得昏昏沉沉,便是他自已说他是什么将军的,恐怕也没人信。
这几个月陈延青的表现赵家人也是看在眼里的,若说他是骗子,那也太下血本了,而且他们赵家也确对这两兄弟仁至义尽。